起初很困难,杂念太多。
被强拆的祖宅,贺东嚣张的嘴脸,网上恶毒的咒骂……这些画面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
我的心不静,针就不会听我的。
我强迫自己去回忆奶奶教我刺绣的每一个瞬间。
“织夏,刺绣不是炫技,是修行。”
“你的心是什么样的,你的绣品就是什么样的。”
“不要急,一针,一线,都藏着时间。”
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深夜。
我感觉自己和手中的“天工”针,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它仿佛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意志的延伸。
我进入了“心绣之境”。
这一次,我不再被动地接收那些海量的信息,而是开始主动地去寻找,去筛选。
我需要一种技法。
一种能在一瞬间,就抓住所有人眼球的技法。
一种他们前所未见,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为之震撼的技法。
很快,我找到了。
那是一种基于“散套针”的变种针法,名为“鳞光针”。
古籍中记载,用这种针法绣出的鱼鳞,在不同光线下,会呈现出波光粼粼,仿佛活物般游动的奇效。
但这种针法早已失传。
因为它对丝线的颜色、粗细、捻度,以及下针的角度和力度,都有着近乎变态的苛刻要求。
一根丝线,要劈成六十四分之一。
绣一片鱼鳞,需要用到七种颜色相近但色差极其细微的丝线,以特定的顺序和角度交错穿插。
错一针,则前功尽弃。
这已经不是刺绣,而是用丝线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光学实验。
在“心绣之境”里,这套针法的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退出了状态,开始动手。
劈线,就花了我整整两天。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屏住呼吸,将一根头发丝粗细的蚕丝线,用针尖一点点地分开,三十二分之一,再到六十四分之一。
那细若游丝的线,在空气中几乎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去触摸。
到了第三天,我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手指的指腹被针尖磨得生疼。
但我成功了。
接下来是刺绣。
我绷好那块巴掌大的真丝面料,用特制的墨汁,勾勒出一条锦鲤的轮廓。
然后,我拿起了“天工”针。
下第一针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立刻停下,闭上眼,深呼吸。
再次睁眼时,我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专注。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方寸之间的布料。
我的手稳了。
一针,又一针。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我忘了饥饿,忘了疲惫,忘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我的全部心神,都倾注在了这小小的锦鲤身上。
我仿佛能看到它在水中摆尾,能感受到它鳞片下的生命搏动。
它不只是一幅绣品。
它是我被逼到绝境后,发出的第一声呐喊。
是我的战书。
第 8 章
一周后,我带着那幅绣好的《游鱼图》来到了市文化馆。
比赛现场设在文化馆的一个小展厅里,布置得简单朴素。
参赛选手大约有二三十人,大多是本地手工艺作坊的年轻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