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晖殿的海棠花瓣落了一地,沾着晨露,像碎了的胭脂。沈清辞坐在窗前翻医书,指尖划过“牵机引”三个字时,忽然一阵心悸,喉头涌上淡淡的腥甜。

“小主,您又不舒服了?”画春端着药碗进来,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几日您总说头晕,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沈清辞摆摆手,将那丝腥甜咽下去:“许是没睡好。对了,阿丑安顿好了吗?”

“相府的人接走了,老管家说会请先生教他读书。”画春放下药碗,声音压得极低,“只是……奴婢刚才在厨房看到,给您熬药的小厨房婆子,偷偷往药罐里扔了些东西,颜色发黑,像是……”

“像是‘腐心草’,对吗?”沈清辞接过药碗,放在鼻尖轻嗅。药味里果然混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那是腐心草独有的气息——慢性毒药,每日掺一点,不会立刻致命,却会让人日渐虚弱,最终五脏衰竭而死。

画春吓得脸色发白:“小主,那婆子……”

“留着她。”沈清辞端起药碗,却没喝,而是倒进了窗台下的海棠花盆里,“李嵩和淑妃急着让我死,我偏要好好活着。你去告诉那婆子,就说我这几日胃口不好,药总喝不完,让她往后多熬半碗。”

画春一愣:“小主这是……”

“让她以为得手了,才不会狗急跳墙。”沈清辞看着海棠花瓣簌簌落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另外,去查这婆子的底细,看她家里人被李嵩藏在了哪里。”

三日后,画春带回消息:“那婆子的儿子在李嵩的粮行里当差,昨日刚被提拔成管事。她男人早死了,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比命还重。”

沈清辞正在描一幅边关地图,笔尖在“雁门关”三个字上顿了顿:“知道了。你去相府一趟,让老管家想办法,把她儿子‘救’出来,就说是粮行失火,他侥幸逃了,现在被相府的人护住了。”

画春刚走,阿丑就从外面进来了。他脸上的胎记被药膏淡了些,穿着一身新衣服,手里捧着本书,却眼神躲闪:“沈……沈小主,先生让我来问您,这篇文章里的‘巫蛊’二字,是什么意思?”

沈清辞抬头,看着他紧攥着书页的手——那页纸上,正好印着“汉武晚年,巫蛊祸起”的句子。她忽然笑了:“就是用邪术害人的意思。比如,有人藏小木人,有人下毒药,都是巫蛊。”

阿丑的脸“唰”地白了,书“啪”地掉在地上。沈清辞弯腰去捡,却看到他袖口露出半截银线,跟淑妃锦帕上的缠枝莲绣线一模一样。

“这线哪来的?”沈清辞指着他的袖口。

阿丑慌忙把袖子拽下来,声音发颤:“是……是捡的,在淑妃娘娘殿外捡的。”

沈清辞没再追问,把书递给他:“回去吧,好好读书。记住,害人的事,做不得。”

阿丑抱着书跑出去,背影却透着一股慌张。沈清辞走到海棠花盆前,看着原本繁盛的花枝竟有些蔫了,叶片边缘泛着黑——腐心草的毒性,连花草都受不住。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银簪,簪头的“珩”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赵珩,你看,这京城里的毒,比边关的刀还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