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宴前的最后两天,沈宅的气氛像一张绷紧的弓弦。表面是奢华忙碌的准备工作,内里却涌动着无声的暗流。

沈微霜完美地扮演着那个“怯懦”、“乖巧”、“对继母安排感恩戴德”的沈家大小姐。她顺从地“接受”了林美云“精心”挑选的酒红色深V礼服,甚至在林美云和沈明月面前,表现出对那条沈明月淘汰的、缀满廉价红宝石的镀金项链的“受宠若惊”。

“母亲,这……这太贵重了!我……”她捧着项链,手指微微颤抖,脸上是强压着的激动和一丝惶恐不安,仿佛捧着的真是稀世珍宝。

林美云眼底掠过一丝轻蔑的快意,脸上却是慈爱:“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贵重。配你那件红裙子正好,衬得你皮肤白。”【算计值:62%】【敌意值:22%】

沈明月在一旁掩嘴轻笑,眼神恶毒:“是啊姐姐,你可要好好戴着,千万别弄丢了,这可是妈……特意为你准备的‘心意’呢!”【敌意值:80%】

沈微霜垂下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底冰冷的寒光:“谢谢母亲,谢谢明月姐姐。我……我一定好好戴。” 她将那串夸张俗气的项链小心地收进丝绒盒子里,动作虔诚。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她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她走到梳妆镜前,镜中的少女眼神锐利如刀,哪还有半分怯懦?她打开丝绒盒,拿起那条项链,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凉。她走到窗边,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那些所谓的“红宝石”——不过是染色的玻璃,在强光下透出廉价的浑浊感。

“心意?”沈微霜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最底层,里面静静躺着一件她早已准备好的“战袍”。

那是一件墨绿色的丝绒长裙。款式极其简洁,剪裁却异常精良,高领、长袖,只在一侧肩头点缀着一枚小巧的、用银线勾勒的霜花状胸针。颜色深沉内敛,丝绒的质地却自带华贵光泽,在灯光下流动着神秘而优雅的光泽。这是她利用裴子卿画室的掩护,悄悄联系了一位小众独立设计师定制的。没有暴露,没有艳俗,只有不动声色的高贵和拒人千里的冷感。

“娇宠?”沈微霜的手指抚过丝绒细腻的纹理,眼神冰冷,“你们给的‘娇宠’,我收下了。但我沈微霜,只穿自己的战甲。”

她小心地将墨绿礼服藏好。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瓶林美云“赏赐”的昂贵精华液上。李姨的提醒在耳边回响——“小心点沈明月小姐……‘红酒’、‘不小心’……”

沈微霜拿起精华液,走到浴室,毫不犹豫地将其全部倒进了下水道。看着清澈的液体打着旋消失,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前世,林美云就曾在她的护肤品里动过手脚,让她在重要场合皮肤过敏。今生,她不会再给她们任何可乘之机。

她拿出自己购置的、成分简单安全的护肤品,仔细地涂抹。镜中的脸,年轻,苍白,却带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历经淬炼的坚韧。她开始练习微笑。不是怯懦讨好的笑,也不是冰冷仇恨的笑,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距离感的、优雅得体的弧度。她要让所有人看到的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乡下丫头”,而是一个不容轻视的沈微霜。

晚宴前夜,她再次“无意”路过李姨的房间,将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悄悄塞进了门缝。里面是她变卖了一件沈宏随手给的、并不喜欢的珠宝换来的钱,足够李姨的儿子用上几个月的药。没有留言,只有无声的回报和……潜在的“投资”。

第二天,天晟集团盛大的周年庆晚宴如期而至。沈家主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豪车如流。

沈微霜的房间门被敲响,张妈平板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夫人让您穿好礼服,该下楼了。”

“知道了。”沈微霜应了一声。她站在穿衣镜前,最后一次审视自己。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完美地贴合着她年轻纤细的身体曲线,高领的设计遮掩了所有的脆弱,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长袖的设计优雅含蓄,丝绒的质感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奢华的光泽。肩头那枚小小的霜花胸针,如同点睛之笔,散发着清冷的锋芒。她将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是精心练习过的、带着疏离感的得体微笑。

镜中人,眼神沉静,姿态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哪里还有半分怯懦土气?

她拿起那个装着廉价红宝石项链的丝绒盒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楼下大厅已是人声鼎沸。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满堂的华服美酒和谈笑风生的名流显贵。林美云穿着雍容华贵的紫色礼服,挽着沈宏的手臂,正与几位贵妇谈笑风生。沈明月则是一身粉嫩的公主裙,像只花蝴蝶般穿梭在年轻一辈中,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当沈微霜的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顶端时,原本嘈杂的大厅,竟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带着惊艳、错愕、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那身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在满场争奇斗艳的华服中,如同一股清冽的寒泉,瞬间涤荡了所有的浮华和喧嚣。简洁到极致的剪裁,衬托出她清冷出尘的气质。高领长袖的设计,非但没有显得保守古板,反而将她身上那份与沈家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放大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肩头的霜花胸针,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像冰晶,又像利刃。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步伐从容而稳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既不闪躲,也不刻意讨好。那份沉静的气度,仿佛她才是这场盛宴真正的主人。

林美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的惊愕迅速被冰冷的怒火取代!【算计值:65%!】【敌意值:30%!】那条俗艳的红裙子呢?那条可笑的项链呢?!这个贱人竟敢!

沈明月更是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香槟杯差点捏碎!【敌意值:90%!】怎么可能?!那个土包子怎么会……这么……这么耀眼?!她凭什么?!

人群中,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了楼梯上的身影。

顾衍舟端着一杯酒,站在稍远处。他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沈微霜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评估对象,而是一个……足以引起他高度兴趣的存在。他清晰地看到,沈微霜头顶上方,代表他的【评估值:45% → 55%】(淡金色光芒流转),而那丝原本微弱的【兴趣值:8% → 25%】(深红色数值明显加深、活跃起来)。她竟然……完全脱离了他的预判?

而在靠近花园落地窗的角落,穿着简单白衬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裴子卿,也停下了与旁人的敷衍交谈。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墨绿色的身影,琥珀色的眸子里是纯粹的惊艳和更深的探究。【纯粹欣赏值:85% → 88%!】【探究欲:30%!】她果然……是风暴的中心,每一次出现,都带着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魔力。

沈微霜无视了林美云和沈明月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两道极具存在感的注视。她心中冷笑,脸上笑容却更加得体。她款款走到林美云面前,无视对方铁青的脸色,优雅地打开手中的丝绒盒子,露出里面那条俗不可耐的红宝石项链,声音清晰而柔和,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都听清:

“母亲,您给我的这条项链实在太贵重了,设计又如此……独特夺目。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珍贵的‘心意’,应该由明月姐姐这样光芒四射的人来佩戴才最合适,更能衬托姐姐的身份和气质。我……实在不敢夺人所爱。” 她说着,将盒子轻轻推向旁边脸色已经扭曲的沈明月。

林美云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算计值:65% → 70%!】【敌意值:30% → 35%!】这个贱人!她竟敢!竟敢当众把那条垃圾项链推给明月?!还说什么“不敢夺人所爱”?!

沈明月看着递到眼前的、自己曾经玩闹戴过的廉价项链,再看着沈微霜身上那件将她衬托得如同高贵天鹅的墨绿丝绒裙,强烈的羞辱感和嫉妒如同毒蛇噬心!【敌意值:90% → 95%!】“你……!”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尖叫出来。

周围的宾客眼神微妙地在这对“姐妹”和林美云之间打转。沈微霜那番话,看似谦让,实则句句诛心。将一条明显廉价的项链说成“贵重”、“独特夺目”,推给沈明月,还强调“不敢夺人所爱”,这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打林美云母女的脸!

沈微霜却仿佛毫无所觉,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得体的笑容,对着林美云微微颔首:“母亲,我先去那边打个招呼。”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墨绿色的裙摆划过一个冷冽的弧度,径直走向餐点区,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

留下林美云和沈明月在原地,脸色阵青阵白,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精心准备的羞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反弹回来,还反将了一军!沈明月看着周围人投来的、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嘲笑的目光,气得几乎要将那条项链捏碎!

沈微霜走到餐点区,随手拿起一杯香槟,指尖冰凉。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两道几乎要烧穿她的怨毒目光,也能清晰地“看”到顾衍舟和裴子卿头顶数值的波动。更远处,似乎还有一道更加幽深、带着玩味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周时砚!

很好。戏台已经搭好,演员都已就位。

“乖顺”的假面已然撕开一角。

接下来,该上演她精心编排的“意外”了。

沈微霜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她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至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