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萧玄的日子过得异常憋屈。
他想处理一个贪赃枉法的户部侍郎。
刚把人叫到东宫,话还没说两句,白沐就抱着竹简来了。
“太子殿下,臣来记录了。”
萧玄只能黑着脸把那个侍郎放了回去。
他想去军营里,拉拢几个手握兵权的将领。
刚到军营门口,就看到白沐已经在树荫下摆好了小马扎。
“太子殿下,今日是想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还是商议军国大事?臣好确定记录的重点。”
萧玄气得差点当场拔剑。
他甚至想去京城的青楼里听个小曲,放松一下。
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白沐正和老鸨子聊天。
“太子殿下的消费,记在史馆账上。麻烦提供一下姑娘们的花名册,史书记载,要详细。”
老鸨子都惊呆了。
萧玄彻底崩溃了。
他感觉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地被现场直播。
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甚至去什么地方,那个叫白沐的史官,总能第一时间出现,然后用他那支该死的笔,把他所有的行为都记录下来。
更让他抓狂的是,白沐的记录,永远都是那么客观,那么冷静,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可就是这种纯粹的客观,才最让他难受。
因为他的很多行为,根本经不起这种客观的记录。
在【前世镜】的法则加持下,他觉得自己的复仇是天经地义,自己的行为是果决勇武。
可是在白沐的笔下,他就是一个无凭无据滥杀无辜、屡次打压忠良、生活作风还有点问题的……神经病。
东宫之内,萧玄再一次砸碎了他最心爱的一只玉瓶。
“够了!我受够了!”
他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怒吼。
“那个白沐!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我到哪他都能跟过来!”
心腹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史馆那边有您的日程……他们说,为了方便记录,需要……需要您提前报备一下行程……”
“报备?”
萧玄气笑了。
他堂堂一个太子,未来的皇帝,做什么事,还要向小小的史馆报备?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本宫不报备,他又能如何!”
太监小声说:“您要是不报备……他们……他们就派人十二个时辰轮班,守在东宫门口……”
萧玄:“……”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这个史馆,这群老顽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萧"玄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既然这个白沐是块绊脚石,那他就必须把这块石头给彻底踢开,甚至……碾碎!
“来人!”萧玄低吼道。
“殿下有何吩咐?”
“去,传我的令,就说史官白沐,妖言惑众,伪造史书,意图动摇国本!着禁军前往史馆,将其捉拿归案,打入天牢!”
他要给白沐安一个罪名。
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罪名。
妖言惑众,伪造史书!
这是对一个史官最恶毒的指控。
“殿下,这……”心腹太监有些犹豫,“史馆……受文道气运庇护,恐怕……禁军不好动手啊。”
史馆地位超然,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军队冲击史馆的先例。
这是在践踏所有读书人的尊严。
“怕什么!”萧玄厉声道,“孤乃天命所归!区区文道气运,还能与天命抗衡不成!孤就不信,这天下,还有孤抓不了的人!”
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现在只想把白沐那张平静的脸撕碎,把他那支讨厌的笔折断!
“遵命!”
太监不敢再劝,连忙领命而去。
很快,一队杀气腾腾的禁军,就包围了那个安静的史馆。
为首的禁军统领,是萧玄的亲信。
他手持太子令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史馆大门。
“奉太子令!史官白沐,妖言惑众,出来受死!”
统领的声音,打破了史馆千百年来的宁静。
正在整理故纸堆的老史官们,纷纷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
王安馆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看着全副武装的禁军,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放肆!此乃史馆清净之地,岂容尔等兵戈擅入!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他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吗!”
禁军统领冷笑一声:“老东西,少拿大道理压我!我只认太子令箭!白沐在哪?让他滚出来!”
“你!”王安气得差点晕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内堂传来。
“我在这里。”
白沐手捧着一卷竹简,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禁军,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他只是平静地对禁军统领说:“将军,请稍等片刻,容我记下此事。”
说着,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席地而坐,铺开竹简,提笔就写。
“景元三年,八月十八。太子萧玄,命禁军统领李莽,率兵三百,冲击史馆,欲以‘妖言惑众’之名,捉拿史官白沐。”
禁军统领李莽的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死到临头了,这家伙竟然还在写!
而且还把他的名字给写上去了!
这要是成了史书,他李莽岂不是要遗臭万年了?
“混账东西!还敢写!”
李莽勃然大怒,他大步上前,一把就向白沐抓了过去。
他要亲手扭断这个史官的脖子!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白沐的瞬间。
异变突生!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从白沐和他身下的竹简上爆发出来。
那光芒浩然博大,充满了文人的风骨与正气。
正是史馆传承千年的“文道气运”!
“砰!”
李莽像被一头无形的巨兽撞中,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他身后那三百禁军,也被这股力量震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兵器都差点握不住。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安和老史官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是文道气运!是圣贤在庇护我们!”
禁军们则是一脸骇然。
他们都是武人,只信奉力量。
可眼前这股无形的力量,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武功都要可怕!
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白沐缓缓站起身。
他手中的竹简,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将他整个人都衬托得无比神圣。
他没有看地上的李莽,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史馆之外,投向了东宫的方向。
他知道,萧玄一定在看着这里。
他捧起那卷刚刚写就的《太子起居注》,用一种清晰、洪亮,足以传遍整个皇城的声音,朗声开口。
“太子殿下,您想看我记录了什么吗?”
“那我就,念给您听。”
“也念给这满朝文武,这天下万民,都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