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离开后，教室后排的吊扇还在慢悠悠地转着，将午后的热意搅得愈发黏稠。起初只是零星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没过几分钟，窃窃私语便像受潮的霉菌般蔓延开来，最后彻底演变成此起彼伏的叽叽喳喳。靠窗的同学偷偷拉开半扇窗，蝉鸣混着热风涌进来，把粉笔灰的味道都冲淡了些。
方笑笑的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她偏过头，看着旁边的姜湵年。女孩脊背挺得笔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发顶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手里的笔正悬在物理习题册的受力分析图上，笔尖的墨渍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圆点。
“年年，你想参加哪个学科的竞赛啊？” 方笑笑用课本挡着嘴，指尖轻轻戳了戳姜湵年的胳膊肘。她的指甲上还留着上周涂的牛油果绿指甲油，边角已经有些剥落，是昨天做生物实验时蹭掉的。
姜湵年的笔尖顿了顿，视线从复杂的电路图上移开，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数学和物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在陈述一道已经解出的公式。
“姜湵年，你选两门学科竞赛啊？” 后排突然传来韩澈的惊呼声，他手里的篮球 “咚” 地砸在椅背上，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男孩连忙捂住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又压低声音凑过来，“物理竞赛的力学题能绕晕头牛，你还敢再加上数学？”
姜湵年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嗯。”
“为什么同样的脑子，你的那么聪明，我的这么笨？” 方笑笑把下巴搁在叠起的课本上，眼睛瞪得溜圆，“年年，你说你是不是偷偷吃了《哈利波特》里的智慧药剂？还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被外星人改造过大脑？”
“你啊。” 姜湵年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弹了弹方笑笑的额头，“少看点穿越修仙小说，那些虚构的情节会荼毒你的认知。上周生物小测，你把有丝分裂写成‘仙门渡劫’，被李老师在办公室念叨了半节课，忘了？”
方笑笑捂着额头往后缩了缩，吐了吐舌头：“哎，我也就说说嘛。再说那道题确实很像啊，染色体复制不就跟修士结丹一样吗？” 她见姜湵年又要开口说教，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呢？有想好报哪个科目吗？”
“我报物理。” 韩澈立刻举手，黝黑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虽然力学很难，但我喜欢看航天器发射的视频，等我学好物理，说不定以后能去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工作呢！” 他说着还比划了个火箭升空的动作，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保温杯，褐色的茶水在练习册上晕开一小片污渍。
“我报生物。” 方笑笑晃了晃手里的《昆虫记》，封面上的法布尔肖像已经被她画成了戴眼镜的卡通形象，“上次去自然博物馆，看到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蝴蝶标本，突然觉得生物进化比小说里的物种变异有趣多了。而且李老师说，今年竞赛可能会加植物组织培养的实验题，我想试试培育出会发光的多肉。”
她的话音刚落，教室后排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傅清淮、季临川和慕南枝三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棵挺拔的白杨树。
傅清淮走在最前面，他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简约的机械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喧闹的教室里都能隐约听见。他走到姜湵年的课桌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摊开的物理习题册，目光落在那道用红笔圈出的难题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看来大家都在聊竞赛的事。” 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薄荷，清清凉凉的，“正好我们三个刚才也在讨论，不如一起聊聊？”
方笑笑眼睛一亮，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出位置：“傅学神快说说，你这么厉害，肯定选了最难的科目吧？是天体物理还是微分几何？”
傅清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窗外的流云：“我选数学。”
“数学？” 方笑笑手里攥着的笔 “啪嗒” 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嘴里还念叨着，“不对啊，上周三下午我去实验室找李老师，看到你在解剖室里摆弄那些化学试剂，连下课铃都没听见。你不是说最喜欢看不同元素燃烧时的焰色反应吗？钠燃烧是金黄色，铜是蓝绿色，像烟花一样。”
“竞赛和兴趣不冲突。” 傅清淮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仔细擦了擦指尖 —— 他有轻微的洁癖，碰过公共物品后总要消毒。“化学实验能带来即时的视觉享受，但数学能锻炼逻辑思维。就像解这道物理题，” 他指了指姜湵年习题册上的红圈，“表面看是力学问题，其实本质是向量运算，数学基础扎实了，这类题就能迎刃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