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陛下……”云芝娇躯一颤,似有话要说。

萧无霜却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她那双冰冷的凤眸,只是淡淡地扫了云芝一眼:“朕意已决。封靖安侯之子陈川为御洪特使,总览京畿治水一应事宜!”

萧无霜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凡治水所需,无论是人力、物力,京中所有衙门,皆需无条件配合!”

“特赐……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道天雷,在小小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京兆府尹唐征祥刚刚退到门口,听到这八个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他猛地回头,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年轻身影,心脏狂跳不止。

“陛下,三思啊!此等权力,自开国以来,从未授予外臣!陈川虽是侯门之子,但从未任任何朝中要职,贸然让其领治水之权,只怕……”

萧无霜面若冰霜,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京都这些当官的要员,倒是都久居任上,可曾见到一个提出治水之策了?”

“……”唐征祥一时傻眼。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萧无霜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万载寒冰,“只要陈川有真才实干,朕不怕将大权授予他!至于府尹说的陈川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我会让云芝为其副手,辅佐他。”

唐征祥低头不语。

云芝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言半句,只能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令牌,退到一旁的书案前,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开始研墨铺纸。

萧无霜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陈川的身上:“朕再调拨禁军五千,归你麾下,听你调遣!所需什么,让京兆府配合即是。”

“臣……遵旨。”唐征祥也是无奈,只瞧了陈川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缓缓地退了出去。

萧无霜目光再度瞧向陈川,语重心长道:“陈川,朕给了你想要的一切。现在,该轮到你,给朕一个保证了。”

“两天的时间!朕只要一个结果。”

“若事成,京畿无恙,你自然飞黄腾达,光耀门楣!”

“若事败……”

萧无霜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机。

“朕便让你靖安侯府,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你,听明白了吗?”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刮在人的骨头上。

陈川上前一步,对着这位已经彻底豁出去的女帝,拱了拱手:“陛下,赌对了,您就是千古一帝。”

“赌输了,您还是千古一帝。”

“反正史书都是胜利者写的,不是吗?”

他这话,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让萧无霜那颗紧绷到极致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下。

“旨意拟好了,陛下。”云芝捧着刚刚写好的圣旨,双手奉上。

萧无霜看也未看,直接拿起一旁的玉玺,重重地盖了上去,随后将那份足以搅动整个大夏风云的圣旨,递到了陈川面前。

陈川接过圣旨,入手微沉。

这不仅仅是一份圣旨,更是京畿百万百姓的性命,是整个大夏王朝的国运。

拱手道别之后,陈川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看着他那干脆利落的背影,萧无霜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陈川。”

“嗯?”陈川回头。

“活下来,让京都百万子民,都活下来。”

萧无霜看着他,凤眸之中,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陈川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放心吧陛下,我这人惜命得很。”

陈川一笑,转身离去。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

萧无霜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那纤纤玉指之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

那气息,让她心神不宁。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

陈川带着云芝,大步流星地回到了靖安侯府。

他前脚刚踏进府门,后脚就见老爹陈建业和老娘许琴,带着一大帮家仆护院,跟见了鬼一样从正堂里冲了出来。

“川儿!你……你没事?”

许琴第一个扑了上来,一把抓住陈川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双美眸里噙满了泪水,生怕自己儿子缺了哪块肉。

陈建业虽然没那么失态,但那张紧绷的国字脸上,也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后怕。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陈川拉到自己身后,目光警惕地看向跟在后面的云芝,沉声道:“云芝姑娘,陛下……可是改变主意了?”

云芝那张清冷的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对着陈建业微微福了一礼,声音平淡地说道:“靖安侯,陛下有旨。”

有旨!

这两个字,让陈建业和许琴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云芝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展开手中的明黄卷轴,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固安江决堤,洪峰将至,京畿危在旦夕……”

圣旨的前半段,都是些官样文章,听得陈建业心惊肉跳。

可当他听到后半段时,整个人都懵了。

“……兹特封靖安侯之子陈川,为御洪特使,总览京畿治水一应事宜!凡治水所需,京中各衙门皆需无条件配合!特赐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钦此!”

“嗡!”

陈建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钟,瞬间一片空白!

御洪特使?

总览治水事宜?

先斩后奏?!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虎目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云芝手中的那份圣旨,又看了看自己那个一脸淡定的儿子。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

这……这怎么可能?

前一刻,这逆子还在朝堂之上,被满朝文武口诛笔伐,差点被当场拿下。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节制京中所有衙门的特使了?

这身份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云芝将圣旨递了过来,声音依旧清冷,但看向陈川的眼神,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许琴也是一脸的茫然,她看看圣旨,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川儿,这……这是真的?你不用死了?”

“何止是不用死。”

陈川咧嘴一笑,抖了抖圣旨笑道:“你儿子我现在可是御洪特使。”

“整个京城,除了陛下,就我说了算!”

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陈建业一把将陈川拽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逆子,你老实告诉为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你是不是……又跟陛下胡说八道什么了?”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

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给他点颜色,他就能开染坊。

现在突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陈建业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他生怕这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爹,你这思想觉悟不行啊。”

陈川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什么叫胡说八道?你儿子我这是有真才实学,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

“陛下慧眼识珠,委我以重任,这是对我能力的肯定!你也该对你儿子有信心。”

陈建业被他这番歪理邪说给气得肝疼。

真才实学?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有什么才学我不知道?

你最大的才学,就是气死你爹!

“行了,爹,别废话了,时间紧迫,我也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掰扯。”

陈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晃了晃手中的圣旨,沉声道:“靖安侯陈建业,听令!”

这一声“陈建业”,直接把靖安侯给叫懵了。

这逆子,居然敢直呼他老子的名讳?

他刚要发作,却见陈川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儿子身上见过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末将在。”陈建业低头拱手。

陈川朗声道:“本使现在命你,即刻接管五城兵马司!”

“整合所有兵力,维持九门秩序,安抚百姓,严防有人趁乱生事!”

“另外,京畿地带的各处堤坝,也需派人严加巡视,有任何隐患,需立即向本使汇报。”

“记住,我只要结果!洪水退去之前,不能出任何乱子!”

陈川一连串的命令,说得是又快又急,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那份杀伐果断的决绝,让陈建业彻底愣在了原地。

这……这还是自己那个只知道斗鸡走狗的纨绔儿子吗?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陈川的安排,看似是把他这个老子当下属使唤,但仔细一想,却又是最稳妥,最合理的安排。

让他这个靖安侯去负责后勤和安抚工作,一来可以稳定人心,二来,也是将他这个当爹的,从最危险的治水一线给摘了出去。

这逆子……是在保护他?

想明白这一点,陈建业的心中,五味杂陈。

“末将……领命!”

“很好。”

陈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云芝。

“云芝姑娘,走吧。咱们去西郊大营,调兵!”

说完,便准备大步朝着府外走去。

“陈川!”

陈建业忽然当即一喝,叫住了陈川。

“怎么了?”陈川回过头来。

陈建业长叹了口气,盯着他问道:“此去……你有几成把握?”

陈川咧嘴一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门外早已备好的快马走去。

看着儿子那决绝的背影,陈建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声,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也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拦他。

“陈川!”

就在陈川即将上马的那一刻,陈建业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尽人事即可,务必给老子活着回来!”

陈川头一次眼眶泛红:“知道了,这两天你和娘也得当心点,先去祖坟那边躲一躲,晚上最好别睡太沉。”

陈川翻身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