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来时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去时,却如潮水般退去,狼狈不堪。

只剩下山风吹过,卷起浓重的硝烟与血腥气,呜呜作响,像是无数亡魂在哀嚎。

徐雄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声响。

这就……结束了?

那可是精甲营啊!

太上皇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是能与御林军正面硬撼而不落下风的百战雄师!

结果,就这么被特使大人一个“大炮仗”,给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身后的御林军将士们,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钢刀还紧紧握着,可眼神里早已没了半点战意,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陈川那道背影,近乎狂热的崇拜与敬畏!

“特……特使……”

徐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连头都不敢抬,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川转过身,看了一眼这位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御林军统领,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挂了回来。

“这只是实验一下而已。有了这东西,当然是去炸堤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弟兄们,把咱们的宝贝都收拾收拾,连夜给我搬到九曲湾去!”

“记住,轻拿轻放!不要接近火源!这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走火了那是要命的啊!”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御林军将士,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个脸色煞白,看向那些不起眼的麻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凶物!

“是!是!末将遵命!”

徐雄哪敢有半句废话,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跑去指挥手下干活了。

那积极性,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比伺候亲爹还要上心!

云芝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无法平息。

……

夜色如墨,笼罩着整座京都。

鲁国公府。

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工部尚书曾志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焦急与不安,几乎要凝成实质。

“怎么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玄天观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停地搓着手,口中喃喃自语。

按照他的设想,以鲁国公的雷霆手段,再加上精甲营那恐怖的战力,对付一个黄口小儿和区区一千御林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为何,去了这么久,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鲁国公!是精甲营!

除非陈川那小子会撒豆成兵,否则绝无幸免的可能!

就在曾志文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之际。

书房的门,被人“吱呀”一声,猛地推开了。

“国公爷回来了?”

曾志文精神一振,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国公爷,您可算是回来了!那陈川小儿……”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那个龙行虎步,不怒自威的老国公。

而是一个面如白纸,嘴唇发白,被人用担架从门外抬进来的病人。

“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曾志文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去,看着担架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司马英,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快!快去请大夫!”他冲着身后的下人,声嘶力竭地吼道。

“不……不必了……”

担架上,司马英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地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都……都下去!”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顺便将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曾志文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地问道:“国公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陈川小儿干的?他……他怎么敢伤您?他怎么敢!”

司马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挣扎着,从担架上坐了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入喉,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我们,都小看那个小子了。”

“他不是虎父犬子,他……他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要翻天了!”

曾志文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到司马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也愈发浓烈了。

“国公爷,玄天观……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马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似乎仅仅是回想起那景象,就足以让他这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三朝元老,感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将白天在玄天观山门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曾志文。

当曾志文听到,陈川最后点燃引线,引来“天雷”,瞬间将数十名精甲营重骑连人带马炸飞,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坑时,曾志文只觉得眼前一黑。

“天……天雷?!”

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国公爷……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说笑,老夫会拿这种事说笑吗?!”

司马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他猛地睁开眼睛:“那小子……他根本不是人!他是个妖孽!是个能引动天雷的妖孽!”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曾志文才从那极致的恐惧中,稍微缓过神来。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浑身冰凉。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地问道:“他有此等神鬼莫测的手段,我们……我们还怎么跟他斗?”

是啊!

怎么斗?

人家随手就是一个天雷!

你拿什么去斗?

拿人命去填吗?

司马英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然。

然而,极度的恐惧过后,一丝理智,却缓缓回到了他的脑海。

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不是天雷!”

“什么?”曾志文一愣。

“那小子亲口说的!”

司马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说,那东西,叫‘大夏最高军事机密’!”

“军事……机密?”

曾志文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两个词所代表的含义,让他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妖术!

而是一种……武器?!

一种威力堪比天威的,前所未闻的恐怖武器!

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陛下手中,真的掌握了这种武器。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司马英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那惊恐的表情,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以及更加深沉的忌惮所取代!

“怪不得!怪不得陛下敢让他去治水!怪不得他敢扬言要水淹皇庄!”

“他根本就不是要挖什么河道!”

“他手中有那等神物,想要炸开九曲湾的堤坝,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我们……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曾志文也被司马英这番话,给点醒了!

有那等威力的“天雷”,还需要辛辛苦苦地挖河道吗?

直接在堤坝上放几个,什么坚固的岩石,不都得给你炸成面粉?!

一想到那个画面,曾志文的冷汗,又下来了。

“国公爷,那……那我们更不能让他得逞了啊!”

曾志文急道:“一旦让他治水成功,那小子必定会成为陛下的心腹!到时候,我们……”

书房陷入死寂。

只有窗外的夜风,呼啸着刮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良久。

司马英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才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彩。

那是被逼入绝境之后,困兽犹斗的疯狂!

“不!”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老夫不信!老夫不信他陈川一人,就能翻了天!”

“他想要在洪峰来临之前,炸开九曲湾的堤坝,绝非易事!”

曾志文闻言,精神稍稍一振,急切地问道:“国公爷,您有办法了?”

司马英的眼神,在昏暗的灯火下,剧烈地闪烁着。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硬碰硬,是绝对不行了。

精甲营的士气,已经被那一记“天雷”给彻底炸没了!

现在就算他亲自督战,恐怕也没人敢再冲到那个疯子面前去!

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陈川治水成功,看着他踩着太上皇一脉的脸面,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司马英不甘心!

他绝不甘心!

“为今之计……”

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有一个地方,能为我等指点迷津了!”

曾志文一愣:“什么地方?”

“西康草堂!”

司马英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