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桂清搓搓手，“对方最好没孩子。”
张大花脸上的笑顿时僵了半截：“哎呦我的老姐姐！您这可就难办了！寡妇找头婚小伙？！”
白桂清赶紧塞过去一把红枣：“要不咋来找你这月老跟前的大红人呢？只要人品好、没拖油瓶，哪怕没正式工作都成！咱家不挑这个！”
张大花捏着红枣直咂嘴：“您这哪是不挑啊…这是要让毛驴长出犄角当麒麟找呢！”
见白桂清又要掏花生，连忙按住，“得得！我尽量寻摸！不过话说前头，要是真找着这样的，对方多半有点啥隐疾，比如秃顶啊罗圈腿啊…”
“只要不打孩子不赌钱，秃成电灯泡都成！”白桂清双手合十，“全指望你了！”
张大花嘴上说得难听，心里却门儿清：要是真给宋倩找个秃顶罗圈腿的，白桂清非得举着擀面杖追她三条街不可！
可那二十块媒人钱实在馋人，够买多少斤五花肉啊！
她一拍大腿：“这红娘我当定了！就是翻遍全镇适龄青年的裤衩子，也得找出个没娃的俊后生！”
那边厢，白桂清挎着空篮子回到家。
刚推开院门，就看见俩小崽子正扭着屁股，钢镚扭成麻花，小珍珠蹦得像只喝醉的青蛙。
“姥姥回来啦！”小珍珠眼睛尖，立马站直装乖。
钢镚还沉浸在舞蹈中，撅着屁股转圈圈，差点一头撞鸡笼上。
白桂清眯眼看看日头：“时辰还早，来来来，咱们今天学写新字。”
话音未落，俩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姥姥…”小珍珠试图撒娇，“鸡崽好像生病了，我带它们晒太阳去？”
白桂清已经利索地搬出小方桌，木板吱呀作响：“病什么病，不学完新字不能去玩啊！”
俩孩子磨磨蹭蹭像上刑场。
白桂清权当没看见，唰地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人”字：“今天学这个！一撇一捺互相撑着的，就是人！”
小珍珠盯着纸张忽然举手：“姥姥！这个字像不像钢镚哥劈叉？”
钢镚气得去揪她小辫：“你才劈叉！你全家都劈叉！”
“吵什么吵！”白桂清敲桌子，“钢镚先写二十遍！写不完不许玩弹弓！”
小珍珠写着写着开始画小人，被姥姥抓包后，委屈巴巴地添上撇捺冒充“人”字。
钢镚写得满头汗，那个“人”字总是左边撇太长，活像条瘸腿。
当太阳越升越高时，白桂清终于大发慈悲：“行了！玩去吧！”
俩孩子如蒙大赦。
院子里，俩小豆丁正扭屁股扭得欢实。
白桂清从灶房窗口瞅了一眼，见钢镚和小珍珠像两只摇摆的小鸭子，放心地系上围裙开始忙活午饭。
米粥在锅里咕嘟冒泡时，她擦擦手朝外喊：“我去接哥哥们放学！你俩老实在家待着，不许爬墙掏鸟窝！”
想到昨天校门口那出，就没打算带上小珍珠，她特意补了句：“珍珠今天当小管家，帮姥姥看着钢镚哥哥！”
小珍珠立刻挺起圆滚滚的肚皮，小手叉腰：“保证完成任务！”
等姥姥一走，钢镚立刻蹿到鸡窝边学公鸡打鸣，小珍珠有样学样扯着嗓子喊“喔喔喔”，把老母鸡吓得扑棱棱乱飞。
等白桂清领着铁蛋铜锁回来后，就去灶房炒菜，老远就闻见土豆丝的酸香味。
小珍珠正扒着门框咽口水，钢镚则围着饭桌转圈圈，活像只等投喂的小狗。
午饭简单却热闹。
稀饭呼噜呼噜喝得响，咸菜嚼得咯吱咯吱，酸辣土豆丝最受欢迎，虽然白桂清只放了一丁点辣椒，但铜锁还是被辣得直吐舌头，猛灌凉水。
吃过饭，铜锁苦着脸趴桌上补作业，铁蛋正要溜出去玩，却被小珍珠神秘兮兮地拽住衣角。
“铁蛋哥，”小珍珠眼睛亮晶晶地压低声音，“钢镚哥说每个男孩子都有鸡…你的鸡养在哪呀？等鸡仔长大了，能分我个腿不？”
她比划着烧鸡腿的形状，口水差点滴到铁蛋鞋面上。
铁蛋手里的弹弓“啪嗒”掉地上，脸憋得像紫茄子：“什、什么鸡！钢镚又胡咧咧啥了！”
在灶台刷碗的白桂清举着丝瓜瓤冲出来：“宋珍珠！再说鸡不鸡的以后没糖糕吃！”
小珍珠委屈地对手指：“姥姥凶凶…珍珠只是想提前预定鸡腿嘛…”
铁蛋红着耳朵尖拎起妹妹：“走！睡午觉去！梦里啥鸡都有！”
炕头上顿时滚作一团。
铁蛋左边夹着扭成麻花的钢镚，右边按着还在嘟囔“红烧还是清蒸”的小珍珠，累得直喘粗气。
最后还是白桂清过来镇压，两个皮猴才乖乖排排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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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时，宋倩骑着自行车到娘家接孩子。
车刚停稳，正好撞见大哥宋成和大嫂张月下班回来。
宋成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小珍珠，对妹妹说：“留下吃饭吧，你嫂子今早还说想你了。”
宋倩下意识要摆手，张月已经抢过话头：“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你回去冷锅冷灶的还得现生火！”
宋倩心里暖烘烘的，这年头谁家粮食都不宽裕，哪有什么“添双筷子”那么简单。
她暗想下次领了粮票，定要多割斤肉送来。
张月把芝麻饼塞给小珍珠，看小丫头啃得满脸芝麻，乐得亲了好几口才进灶房。
宋成和宋倩这对兄妹差着十来岁，实在没啥共同话题，干坐了一会儿，宋倩也钻进了灶房。
锅里焖面喷香，白桂清一边撒蒜末一边低声和女儿说：“今早托了张大花，她说尽量寻摸。有信儿了娘先替你相看相看。”
宋倩轻轻“嗯”了一声，往灶膛添了把柴火。
倒是张月惊得萝卜丝差点切到手：“倩子你要再嫁？”
她扔下菜刀拉住小姑子的手，“这是好事！但你可别因为怕麻烦娘家就随便找个人！咱家不缺你一口饭吃！”
宋倩眼眶发热：“主要是想给珍珠找个爹。丫头昨天还问我要新爹呢，说要会扛米袋子的。”
“哎哟我的傻妹妹！”张月搂住她肩膀，“再嫁也得擦亮眼！以后有啥难处尽管回娘家，你哥虽然闷葫芦，抡扁担揍人还是有力气的！”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白桂清看着姑嫂俩挨在一块说悄悄话，笑得眼角褶子都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