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在高三(7)班的窗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丁娅玲盯着物理试卷上的受力分析图,眉头拧成了疙瘩,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擦,橡皮屑堆成了小小的山丘。她的物理一直是弱项,尤其是力学部分,那些抽象的力总像调皮的泥鳅,怎么也抓不住。
“又卡壳了?” 林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刚打完球的微喘。他抱着两本习题册走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校服领口还别着片不小心沾到的香樟叶。他把一本《物理题型精讲》放在桌上,弯腰时,口袋里的橘子硬糖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丁娅玲抬头,脸颊瞬间染上薄红,慌忙把错题本往前推了推:“这个斜面滑块…… 总搞不清摩擦力的方向,还有合力分解,越算越乱。” 她的指尖点在图上的滑块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的粉色。
林舟在她对面坐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没急着讲题,先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硬糖,剥开糖纸塞进丁娅玲手里:“先吃颗糖,甜的能让思路变清楚。” 糖纸是丁娅玲最喜欢的那种,印着只举着棒棒糖的小兔子,阳光照在糖纸上,闪着细碎的光。
丁娅玲含着糖,橘子的甜香在舌尖漫开,心里的焦躁果然散了些。她看着林舟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的斜面,又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挂钩,挂钩上挂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菜市场猪肉摊的样子。
“你看啊,” 林舟的笔尖点在 “猪肉挂钩” 上,声音温和得像风吹过树叶,“挂钩固定在横梁上,猪肉挂上去,是不是有三个力?横梁拉挂钩的力,挂钩自身的重力,还有猪肉往下坠的力?这三个力平衡,挂钩才不会掉下来。” 他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斜面滑块也是一个道理,重力往下拉,斜面对它的支持力往斜上方推,摩擦力呢,就像有人在后面‘拽’着它,不让它滑太快,方向跟运动方向相反。”
丁娅玲盯着 “猪肉挂钩” 和 “斜面滑块” 的对照图,突然 “啊” 了一声,眼睛亮得像被阳光照透的玻璃珠:“我懂了!就像我爸挂猪肉时,钩子要往横梁里卡紧,才不会滑下来,滑块的摩擦力也是‘卡’在斜面上的!” 她抓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着公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树叶的晃动声、远处操场的哨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
林舟看着她低头演算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女孩的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有几缕落在脸颊上,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在纸上画受力箭头,偶尔咬着笔尖皱眉,算对一步就偷偷扬起嘴角,像只藏着秘密的小松鼠。他突然想起早上在她化学课本上看到的便利贴,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氢氧燃烧生成水,像你和我总成对”,此刻再看她认真的侧脸,心跳竟漏了半拍。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丁娅玲趁林舟去接水,偷偷往他的笔袋里塞了颗橘子硬糖。糖纸是她特意挑选的,上面画着个咧嘴笑的太阳,跟她书包上的挂件一模一样。这是他们的小约定 —— 遇到难题就吃颗糖,甜丝丝的味道能驱散焦虑。
林舟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笔袋里的糖。他没拆开,只是笑着看了丁娅玲一眼,眼神里的默契像流动的光。他帮她把椅子往暖气边挪了挪:“靠窗的位置暖和,你胃不好,别着凉。” 窗外的香樟树在夜色里摇晃,树影落在丁娅玲的笔记本上,像幅安静的水墨画。
临睡前,丁娅玲在林舟的化学课本封面上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化学口诀:“氢氧燃烧生成水,像你和我总成对;酸碱中和成盐糖,难题再多也能闯。” 贴完她红着脸合上课本,仿佛怕被人窥见少女心事。
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丁娅玲拿着自己的物理试卷,激动地跑到香樟树下找林舟。她的物理考了 85 分,比上次进步了 20 分,试卷上的红勾密密麻麻,最显眼的是最后那道曾让她卡壳的斜面题,老师用红笔写着 “思路清晰,进步显著”。
“林舟!你看!” 她把试卷递过去,眼睛亮得像星子。林舟刚打完球,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接过试卷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
“厉害啊,丁同学。” 林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给你的奖励。”
丁娅玲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支银色的老钢笔,笔身有些磨损,却被擦拭得锃亮,笔帽上刻着细小的花纹。“这是……” 她惊讶地抬头。
“我爷爷以前用的钢笔,写起来很顺滑。” 林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说写作文总觉得笔尖涩吗?用这个试试。等明年,我们就用它写水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丁娅玲握紧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里藏着滚烫的温度。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刻刀,拉过林舟的手,在笔帽内侧小心地刻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林舟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橘子味的,和他常吃的硬糖一个味道。
“好了。” 丁娅玲把钢笔递给他,笔帽内侧多了两个小小的刻字:“林舟 & 丁娅玲”。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两颗紧紧依偎的心。“这样,它就永远属于我们了。”
林舟握紧钢笔,指尖摩挲着那行小字,心里暖烘烘的。这时球场上传来队友的呼喊,他笑着对丁娅玲说:“等我赢了比赛,带你去吃奶油冰棍。”
丁娅玲抱着木盒坐在香樟树下,看着林舟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他穿着 10 号球衣,在阳光下跳跃、投篮,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每一次进球后都会下意识朝香樟树的方向看一眼,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还在。丁娅玲的心跳像揣了只小兔子,她悄悄拿出笔记本,在空白页上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场,角落里画着一棵香樟树,树下坐着个扎马尾的女孩,旁边写着 “我们的约定”。
流言是从周二下午开始蔓延的。起初只是女生厕所里的窃窃私语,说看到林舟上了一辆银色保时捷,开车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把他送到学校门口时还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话像长了翅膀,一下午就飞遍了整个高三年级。
周三早读课,林舟刚走进教室,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压抑的哄笑。他放下书包时,无意间瞥见赵伟正对着几个男生挤眉弄眼,手指还偷偷往他这边指。靠窗的两个女生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他耳朵里:“听说了吗?林舟被那个傅菁露包养了,就是丁娅玲那个小姨,开保时捷的那个……”“怪不得他能在燕京买楼,还能扳倒赵伟,原来是靠女人撑腰……”
丁娅玲的脸 “唰” 地白了。她手里的语文课本 “啪” 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节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让它掉下来。
“你们胡说什么!” 丁娅玲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惊得前排同学都回过头。她快步走到那两个女生面前,虽然个子比她们矮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傅阿姨是我小姨,她来学校看我,顺路送林舟一程怎么了?你们凭什么造谣!”
戴眼镜的女生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们…… 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丁娅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是不是听苏晴说的?她自己心思不正,就见不得别人好!林舟靠自己努力学习,靠本事做事,比某些只会靠家里的人强多了!”
这时苏晴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穿着新买的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丁娅玲,你急什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怕他被抢走?” 她走到教室中间,故意提高声音,让全班都能听见,“大家可都看见了,上周六傅菁露开着保时捷来接林舟,两人在车里说了半天话,林舟下车时手里还拎着个奢侈品袋子,那袋子我在夏海的专柜见过,最便宜的包也要几万块呢……”
“你闭嘴!” 丁娅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晴的鼻子,“那是我小姨给我买的复习资料!你故意看错还散播谣言,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 苏晴冷笑一声,步步紧逼,“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菜市场卖猪肉的儿子,怎么突然就有钱在燕京买楼,还能请动教育局的人复查选调生名额?不是靠女人,难道是靠天上掉馅饼?”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几个男生还吹起了口哨。丁娅玲的脸又红又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她想反驳,却被苏晴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倔强地瞪着对方。
“够了。”
林舟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教室门口,背着书包,眼神冷得像初冬的冰。他走到丁娅玲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转向苏晴,目光锐利如刀:“苏晴,说话要讲证据。傅阿姨是丁娅玲的小姨,也是欣赏我做事的长辈,我们是正常的合作关系,她投资我的项目,我负责运营,这在法律上叫商业合作,不是你嘴里龌龊的‘包养’。”
他顿了顿,扫过全班同学,声音提高了几分:“至于选调生名额,是因为赵伟父亲存在违纪行为,教育局才启动复查,这是纪委和教育局的决定,跟任何人无关。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教育局查公示文件。”
苏晴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却强装镇定:“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时间会证明。” 林舟不再看她,目光落在丁娅玲身上,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但我必须说清楚,丁娅玲是我想一起考水木大学的人,是我认定的朋友,更是我想要守护的人。”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谁再敢用谣言伤害她,别怪我不客气。”
全班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苏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说一个字。赵伟想替苏晴出头,刚站起来就被林舟冷冷的眼神逼了回去,悻悻地坐回座位。
当天下午,丁娅玲做了件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事。她抱着一个纸箱子走进教室,里面装满了她和林舟的奖状和证书。她搬来一张凳子,踩着凳子把奖状一张张贴在后排的 “荣誉墙” 上,动作认真又倔强。
最上面是林舟的 “全国物理竞赛二等奖” 证书,红色的封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旁边是她的 “省级作文大赛二等奖” 奖状,边角虽然有些磨损,却被压得平平整整;下面是两人并列的 “三好学生” 奖状,照片上的他们穿着校服,笑得一脸青涩;再往下是模拟考的成绩单,林舟的名字始终在年级前十,她的名字则从五十名开外一步步爬到第二十五名,每一次进步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同学们都围过来看,议论声渐渐变了味:“原来林舟这么厉害,物理竞赛拿过二等奖……”“丁娅玲进步好快啊,上次模拟考我还排在她后面呢……”“他们俩好像真的一直在学习,没见过谈恋爱啊……”
林舟走进教室时,正看到丁娅玲踮着脚尖贴最后一张奖状 —— 那是他们上次模拟考的 “进步之星” 证书,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中间用红笔写着 “共同进步”。她的校服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欲飞的白蝴蝶,额头上沾着点灰尘,却笑得无比灿烂。
“我来吧。” 林舟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胶带,轻松地把奖状贴在最高处。丁娅玲从凳子上跳下来,仰头看着他,眼里的泪光还没散去,却带着骄傲:“你看,这些都是我们努力的证明,比任何谣言都管用。”
林舟低头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刻字钢笔,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流言止于智者,真心见于行动。”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窗外的香樟树落下几片金黄的叶子,轻飘飘地落在书页上,像是为这对并肩的少年少女送上祝福。
放学时,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藤蔓。丁娅玲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十几片香樟叶标本,每片叶子上都写着日期和一句短句:“9.10 林舟教我做受力分析”“9.15 今天一起吃橘子硬糖”“10.2 模拟考进步啦”……
“这个送给你。” 她把玻璃罐递过来,脸颊红扑扑的,“香樟树的叶子能保存很久,就像我们的约定,能一直留在心里。”
林舟接过玻璃罐,指尖能感受到叶片的纹路,和女孩残留的温度。罐子里的叶子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一整个秋天的阳光都被收在了里面。他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她,有这棵见证了他们青春的香樟树,有这支刻着彼此名字的钢笔,有满罐的香樟叶标本,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而那些卑劣的流言,不过是青春路上的小小插曲,像香樟树下的落叶,看似杂乱,却终将化作滋养成长的养分,让他们的羁绊在岁月里更加牢固,让他们的约定在时光里愈发清晰。远处的操场上传来阵阵欢笑,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把两个年轻的身影温柔地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