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始终关注行业动态的时尚艺术家，慕容霁月很早就收到了九月份京都国际珠宝博览会的消息。
展会日期定在9月7日至10日，周二到周五，恰巧都在工作日。
周一临近下班时，慕容霁月敲响了唐惊寒办公室的门。
“进。”
慕容霁月带着一丝歉意开口：“唐少，我能不能申请明天请假一天？”
“理由。”唐惊寒的眼神未曾离开手中的文件，问话一贯的简洁。
“我想去参观珠宝博览会。”慕容霁月没有隐瞒。
“和谁？”唐惊寒总算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眼神。
“我自己去。”
男人的食指轻轻敲了敲光洁的桌面。思考几秒后，他拒绝了慕容霁月的请求：“不行。”
“为什么？”慕容霁月不解。
“明天你的工作日程我已经安排好了。”唐惊寒语气平淡，收回手指。
“那后天呢？大后天呢？周五呢？”慕容霁月连着追问。
唐惊寒又低下头看文件，沉默本身就代表了拒绝。
慕容霁月鼓了鼓腮帮子，带着一身怨气走出了办公室。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之后，男人唇角勾起的那抹极淡的笑意。
张媛媛看见慕容霁月那副“我很不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了这是？第一次见你从办公室出来这么不高兴，唐少说你了？”
“没说我。”慕容霁月边愤愤地做着数据表边抱怨，“你们说得对，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就是一座移动的大冰山！”
张媛媛和林烁闻言皆大笑起来。
*
星辞居，晚餐时间。
唐婧莹前几天又去了横店拍戏，餐桌上只有唐惊寒和慕容霁月两人。
慕容霁月还在为请假的事生着闷气，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唐惊寒：“……”
男人勾起薄唇，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道：“还在因为我不准假不高兴？”
慕容霁月抱起手臂，气不过道：“难道我不应该不高兴吗？那可是难得一见的行业盛会！”
唐惊寒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明天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
慕容霁月依旧兴致不高：“是什么？”
唐惊寒慢悠悠地夹了菜，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明天的工作是，陪我去看珠宝博览会。”
慕容霁月猛地睁大眼睛：“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唐惊寒：“你要带我去看珠宝博览会？！”
唐惊寒微微颔首。
小姑娘瞬间阴转晴，笑得露出了甜甜的小梨涡：“我就知道惊寒哥对我最好了！”
唐惊寒闻言哼笑一声：“是谁下午在办公室说我是大冰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慕容霁月：“……”
韦明浩这个间谍！
“对不起嘛~”小姑娘赶紧撒娇道歉，“我不知道你会带我去嘛，误会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唐惊寒抬了抬下巴：“我像是那么容易原谅别人的人吗？”
慕容霁月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也写份检讨书？”
唐惊寒眼中掠过无限温柔，嘴上却道：“行，三千字，写完发我邮箱，明早出发前我要看到。”
慕容霁月立刻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唐惊寒失笑。
夜里，唐惊寒的邮箱里如期收到一封检讨书。
他点开一看，顿时哑然失笑。
整整一千个【对不起】。
不多不少，刚好凑够三千字。
偏偏他还无法指责什么，因为他当时确实没规定检讨书的具体要求。
真是一只……狡黠又可爱的小狐狸。
*
次日，京都国际珠宝首饰博览会。
唐惊寒带着慕容霁月低调现身。
展厅内的灯光经过精心设计，完美聚焦于一件件璀璨夺目的展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气息。
衣香鬓影的宾客们低声交谈，目光流连于玻璃展柜中那些艺术与财富的完美结合体。
尽管两人已经很低调了，但还是惹人注目。
连一旁本来在欣赏的沈薇薇都看到了唐惊寒的身影。
她惊喜的笑着走近他们
“惊寒哥哥！没想到你对珠宝也这么感兴趣，居然在开展第一天就来看展了”
“巧”唐惊寒依旧言简意赅，语气冷漠又平淡。
沈薇薇又看到了慕容霁月，笑容没变，眼睛却多了几分嫉妒
“慕容秘书也来啦？唐少对你可真好，他以前从来不带女秘书参加宴会”
“沈小姐好”慕容霁月尽力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形象，至于沈薇薇的后半句话，她假装听不到。
“既然遇到了，要不我们一起逛逛？还能互相给些评价”沈薇薇笑容得体的提议道。
唐惊寒微微皱了皱眉，但没出声拒绝，就等于默认了。
于是唐惊寒和沈薇薇在前并排走着，慕容霁月在后面慢半步跟着。
“惊寒哥哥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沈薇薇语气熟稔“我五岁的时候掉下你家的游泳池，还是你把我捞上来的”
“今天是来看展的，不是来叙旧的”唐惊寒语气更加冷淡，带了一丝不耐。
“好，那我们就专心看展”沈薇薇依旧笑得灿烂。
只是后面跟着的慕容霁月听到这段对话，觉得莫名的分外刺耳。
三人走到大厅中间那座独立展柜前，里面摆着套叫《金苹果之争》的首饰——那是一条项链，一对耳环，铂金底托上镶着钻，还缀着几颗透亮的宝石。
沈薇薇先开了口，话里带着点品鉴的意思：“这个设计很是吸引人，把希腊神话的故事内涵做了出来。金苹果的造型不是实心的，是用细金丝盘出来的，还镶嵌了很多钻石，连果蒂那儿都缀了颗小橄榄石。主石是颗八克拉的橙黄色蓝宝石，颜色跟熟透的金苹果似的，质地上乘”
唐惊寒和慕容霁月的目光都落在那套首饰上，没搭话。
沈薇薇停了停，语气里悄悄带了点骄傲：“说起来也巧，这套《金苹果之争》，正是我导师 Kare 的手笔。”
这话一出，唐惊寒和慕容霁月才把目光挪到她身上。
沈薇薇微微抬了抬下巴，接着说：“导师想表达的就是神话里那种藏着欲望与选择的张力——金苹果本身小，却挑动了三位女神的争夺，所以她特意把苹果做得小巧精致，周围却用不同宝石拼出橄榄枝、石榴纹、孔雀羽的碎影，就是要突出‘小物引大争’的感觉。还有这耳环，一边是小苹果，一边是片孔雀羽，也是为了呼应这个意思”
她顺着导师当初跟她讲的设计思路，说得很顺。
可她刚说完，慕容霁月就轻轻开了口，声音温柔的，却听得很清晰：“《金苹果之争》的工艺确实厉害，尤其是金苹果边缘那圈渐密的爪镶，把碎钻的光和苹果主体的暖色调揉在一起，光影流动感特别足，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的。”
沈薇薇闻言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跟夸的是她自己似的：“没想到慕容秘书对珠宝也有研究，眼光不错。”
“不过……” 慕容霁月话头轻轻一转，指尖隔空点了点项链上金苹果和链子连接的地方，那处特别细，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慕容霁月的声音还是轻轻软软的，可说出的评价却极为专业：
“大概是为了把‘悬而未决’的感觉做极致，Kare 大师在主体和链身的连接上，做得特别大胆，甚至有点冒险。”
她顿了顿，看着沈薇薇僵硬的笑容，接着冷静地说：
“你们看这个连接点，用的是极细的花丝铰接，不是常规的扣环。这么做确实好看，苹果像悬在链上似的，特别贴‘争夺’之前那种紧绷的氛围。但要是论日常戴的实用性和安全性……”
慕容霁月抬眼看向沈薇薇，语气认真：“这花丝太细了，承力点全集中在这一小截上。平时戴的时候，万一不小心勾到衣服或者被拽住，力道全压在这儿，比普通的多点承托要容易断得多。但或许这就是为了艺术效果，总要做些取舍吧？不过好在是展会的收藏款，艺术价值本来就比能不能日常戴重要多了。”
这番话，正好点中了这套华丽首饰背后的权衡 —— 设计师为了把神话里的故事劲做透，在结构稳固上让了步。
唐惊寒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特别淡。
沈薇薇的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慕容霁月说的这点，正是导师 Kare 当初最纠结的地方 ——为了那“悬空感”，把花丝做得极细，后来试戴时就已经出现过轻微变形，只是为了展览效果，最后还是没改。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导师的作品，会被一个 “秘书” 这么精准地戳中专业上的软肋。这比直接否定她还让她难堪。
沈薇薇强扯出个笑，话里的讽刺：“真没看出来，慕容秘书连珠宝的力学结构都懂这么多？唐少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唐惊寒的目光一直落在慕容霁月身上，两人对话里的机锋，沈薇薇那点恼羞成怒，他都看明白了。
就在空气有点僵的时候，唐惊寒忽然开了口，声音还是平时那样淡，却一下子把话接了过去，没留一点僵持的余地：“艺术品和日常戴的首饰本来就不是一回事，为了把‘争’的那股劲儿做透，敢打破常规，这本身就是设计师的本事。”
这话听着是在夸 Kare，其实悄悄把慕容霁月说的 “风险” 归成了 “敢突破”，轻轻巧巧就把针锋相对给化了，也没否慕容霁月说的专业话。
他转头对慕容霁月说：“走吧，去看看别的展区。”
慕容霁月点了点头。
沈薇薇站在原地，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后也只能扯着笑，跟在他俩后面。
*
慕容霁月边走边仔细打量着各个展柜的首饰，突然，她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目光被一条陈列在独立防弹玻璃展柜中的项链捕获，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一条名为“星穹低语”的铂金镶嵌钻石与帕拉伊巴碧玺的项链。
慕容霁月下意识走向那个方向，微微倾身打量。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鹰，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同行专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