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了送爹娘和兄长最后一程,苏清莲在城墙外跪了一夜。
直到天光微亮,她才起身拖着早已青紫的膝盖回到了冷宫。
刚走进冷宫,就对上了萧景琰慌张的眼神。
萧景琰看见她,快步走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苏苏,你去哪儿了?朕找了你一夜。”
苏清莲双眼无神的看向他,萧景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将她拉进了怀里。
“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你的家人。”
“朕已经让暗卫抓到凶手关进了大牢随你处置。”
苏清莲看着萧景琰愤懑的脸越发觉得讽刺。
他比谁都心知肚明,天牢里的那个只是他找来的一个替死鬼罢了。
苏清莲拳头不断攥紧,青紫的膝盖开始往外渗血。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至少要让爹娘和兄长瞑目。
她从萧景琰怀里退出来跪了下去,低着头,嘴唇发白,膝盖还在打颤,“陛下,臣女别无所求,只求可以安葬双亲与兄长。”
萧景琰见状,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语气温柔中带了一丝训斥:“这点小事朕当然会答应你,你又何苦跪下。”
苏清莲刚准备开口谢恩,何茵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陛下,三思啊。”
何茵茵走进来挽着萧景琰的胳膊,萧景琰手上卸力,苏清莲再次直直的跪了下去。
“陛下,苏家可是罪臣,按律死后必须曝尸三日以示警醒。若是这次为了苏姐姐破例,如何堵的住朝臣、百姓的悠悠众口?”
苏清莲顾不上膝盖钻心的疼痛,抬头去看萧景琰,却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犹豫。
何茵茵亲昵的拉起萧景琰的手,“我倒是有个想法,陛下不如听听看。”
萧景琰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早就听闻苏姐姐绣工闻名京都,不如亲手绣制婚服将功补过,以示对皇家的忠义,便可安葬家人。陛下,你说好不好?”
萧景琰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清莲,语气为难:“苏苏,茵茵说的不无道理,不如你就按她说的做。”
“朕向你保证,你绣完婚服后,一定让你的家人入土为安。”
“苏姐姐,你放心,伯父伯母和令兄的尸首我一定会派人严加看守。”
指甲深深嵌紧掌心,苏清莲心中酸涩泛滥,看见何茵茵眼里闪过的得意,却自知没有选择,只好点头答应。
何茵茵命人将她带去了一间偏房,屋内只有一张桌椅和一个烛灯。
苏清莲被人推了进去锁在了屋内。
她点上蜡烛,几只老鼠从她脚边窜过。
桌上,摆着已经上了锈的绣针。
苏清莲清楚的知道这是何茵茵在故意刁难自己。
但是为了爹娘和兄长,她还是强撑着拿起了针线。
蜡烛已经燃了一半,疲惫与急切让苏清莲的手不听使唤。
她看着手里的针线,不由想起在冷宫帮萧景琰缝补的日子。
那时,萧景琰惋惜苏清莲一手绣艺,一副“猫儿扑蝶”图连皇帝看了都啧啧赞叹,这样的一双巧手,却用来补自己的破衣裳。
他心痛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说将来要请最好的绣娘来绣他们的婚服。
没想到自己再次拿起针线,竟是在为他和别人绣婚服。
苏清莲心中泛起一片悲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她绣了整整三天不眠不休,双眼已经干涩通红,指尖也已遍布针眼,终于赶在三天后的清晨将婚服捧到了何茵茵面前。
何茵茵拿起婚服,只瞥了一眼,便皱了皱眉,将衣服甩在了她脸上。
“你怎么绣的,凤尾竟然少了一条,真是废物!”
苏清莲指尖发抖的拿起婚服,为自己辩解:“这分明就是十二尾,我没有……”
何茵茵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绣错了还敢狡辩,真是没规矩,来人,给我上拶刑!”
没等苏清莲反应过来,几名侍女就冲上来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四肢,任她如何抗拒挣扎,都是徒劳。
坚硬的木板夹住她早已千疮百孔的手指,钻心的疼痛让苏清莲额头冒出冷汗,她不由得惨叫出声。
难以忍受的连心之痛让她浑身冷汗、几乎昏厥,纤细的指节上很快爬满乌紫色的淤血,指甲缝里鲜血渗出。
苏清莲躺在地上,手指早已血肉模糊。
何茵茵瞥见她的小指上的戒指,气急败坏的走上前,硬生生把它拔了下来。
翠绿的戒指上染上了鲜血。
“贱婢,居然还敢留着景琰送你的玉戒。”
何茵茵抬手想摔了戒指,苏清莲看见她的动作瞳孔紧缩,刚准备出声制止,却为时已晚。
碎片散了一地。
苏清莲用带血的手爬了过去,拾起碎片,何茵茵一脚碾了上来,踩在苏清莲血肉模糊的手上,碎片狠狠扎进肉里。
灼心的疼痛从手背传来,所有的感官在此刻被拉扯。
何茵茵看着遍体鳞伤的苏清莲,威胁到:“给我继续绣!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爹娘和兄长的尸体还完好无损。”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苏清莲已经疼到窒息,血手颤抖着捡起破碎的戒指。
这是萧景琰走前留给她的婚约信物。
当年他情真意切。
不过短短一年,一切却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