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稿子要看，不能休。”戴叙白回头说，“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打锡巷的哪一个街角没有饿殍？我不会那么脆弱。”
林书瑶微微抿唇，最终只是拍了拍戴叙白的肩膀，没再说安慰的话。
车子很快停在报社楼下，夏禹棠说：“我还有些事要办，你们先回吧。”
“好，”林书瑶瞄了一眼戴叙白，“你放心。”
“嗯。”
……
时近午夜。
沈钧麾下的德械团封锁了自码头到维新路的区域，全线戒严，连码头工都不许进。
码头边的茶肆里，夏禹棠捧着杯热茶暖手，侧头望着不远处的忙碌。
夜色中的货轮宛如一艘钢铁铸就的怪兽，只静静伫立，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钧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姑娘：“你的「朋友」很有些本事。”
船工已卸了近两个钟头的货，瞧着依旧源源不断，怕是还要个把钟头才能结束。
若都是药……
沈钧瞧着夏禹棠，眸色里多了丝探究。
处处都在打仗，不管在哪里，药都是珍贵的，她能弄来一货轮的药品，不论是怎么来的，都足够骇人。
夏禹棠有些疲倦，闻言只敷衍点头：“嗯。”
“先送你回去？”
“不必。”夏禹棠喝了口茶提神，“亲眼看着才放心。”
茶并不好喝，粗糙苦涩，没有丝毫香味，此刻却是提神的良药。
沈钧捏着粗糙的茶杯，问：“日后还需要封码头多少次？”
“只这一次。”
沈钧略皱了皱眉，难掩失望。
随后他便听夏禹棠说：“这次之后，不会有人再敢来劫我的货。”
沈钧笑：“我也不行？”
夏禹棠抬眼看他：“你当然可以。不过你若劫了我的药，一个月内我便会把双倍的药低价卖给其他派系军阀。”
“真狠。”
“承让。”
沈钧低笑，拿出一份叠得整齐的合同递给她：“看看。”
夏禹棠展开合同，仔细读了几行，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拿出的是一份军需药品采购合约，条约中规中矩，价钱略低，但因数量庞大也有些许可赚。
问题在于——供货方是她夏禹棠。
极肯定她能有源源不断的药品、足够供给整个沈系军队似的。
“你调查过我？”她抬眸看他，难掩不悦。
“不需要查，”沈钧说，“夏禹棠，我不是傻子。”
那满船的药与她先后抵达香城，声势浩大的一整艘货轮的药品，她根本没打算瞒着谁。
若是采购得来，即便夏家疼女儿，她也不能有如此大手笔；更遑论，她一个华人，本就不可能采购到如此大批量的药物。
那便只能是——
“你留洋读的学校有全英最好的医学专业，以夏小姐的本事，认识几个人、成立一个药品公司并不十分困难。”
夏禹棠捏着手里的薄纸，轻笑反问：“若我不签呢？”
沈钧答：“你当然可以不签。但恐怕你再回家时，夏家已经被夏禹柏败完了。”
“真狠。”
“承让。”
夏禹棠垂眸看过药品报价，说：“所需药量是可以的，但价格不太妥，再谈。”
“现在谈？”
“困的，不想谈。”
“好。明日我请你吃晚饭。”
“可以。”
窗外传来车辆相继驶离的嘈杂声音。
沈钧饮尽杯中微凉的茶：“走吧。”
夏禹棠放下茶杯，随他一道起身。
“手套。”沈钧随手把她落下的手套拿起，递给她。
夏禹棠伸手去接：“谢谢。”
沈钧却没放手，他捏着手套，瞧着眼底微红的夏禹棠，忽然问：“做这么多事，有必要吗？”
夏禹棠略怔了一瞬，红唇微扬：“夏家百年兴盛，不能断在夏禹柏手里。”
这个回答似乎让沈钧有些失望：“只是这个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