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在另一个人的胸膛里跳动。
这件事,我是在自己的葬礼上知道的。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妻子徐晚穿着一身黑裙,跪在我的遗像前,瘦得像一片纸。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哭得几乎要断气,被人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我叫林周,三天前,我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脑死亡。按照我们之前说笑时定下的约定,她捐了我的所有器官。
“让他的一部分,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对医生说这话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口一阵阵地抽痛。灵魂应该没有感觉,可我就是痛。我想抱抱她,手却一次次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
葬礼结束后,律师来了。我因为是因公殉-职,公司和保险赔了一大笔钱。律师把一张支票递给徐晚,她看都没看就收了起来。
“林太太,节哀。这笔钱,一共是三百万。”
三百万。
我生前拼死拼活地工作,就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最后是用这种方式。
徐晚拿着那张支票,一个人回了我们空荡荡的家。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我的痕迹。玄关我常穿的拖鞋,沙发上我盖过的毯子,阳台上我养的多肉。
她抱着我的枕头,躺在床上,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我以为她会这样很久。我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囚犯,被困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地枯萎。
可我没想到,一周后,她拿着那三百万,出门了。
她化了妆,遮住了憔悴。她开着我给她买的车,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最后,她把车停在了一所大学的门口。
她要做什么?
我疑惑地跟着她。她走进校园,像是在找什么人。她走过篮球场,看着那些挥洒汗水的年轻男孩,眼神空洞。她走过图书馆,看着那些埋头苦读的身影,轻轻摇头。
直到,一个男孩抱着一摞书,匆匆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书,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连忙道歉,蹲下去捡。
徐晚没有说话,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孩的脸,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也愣住了。
因为那个男孩,低着头捡书的侧脸,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甚至连眉毛的形状,都和我,有七分相似。
我看见徐晚的眼睛里,第一次,在这死水般的七天里,重新亮起了光。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偏执的、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的光。
她走上前,声音颤抖地问那个男孩:“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又有些局促的脸,轻声说:“我叫陈阳。”
2
三百万,买了我的一条命。
现在,徐晚准备用这笔钱,去买另一个男孩的一辈子。
我看着她和那个叫陈阳的男孩交谈。她变得不像她了,那个在我面前总是温柔、甚至有些害羞的徐晚,此刻主动、热情得像个女猎人。
她问他是不是勤工俭-学,问他家里的情况。陈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他家在农村,很穷,学费和生活费都靠自己打工和奖学金。
徐晚的眼睛越来越亮。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递给陈阳,“薪水很高,工作也很轻松。你只需要……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