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碗他派人送来的、依旧温热的莲子羹,却像一根冰冷而锋利的刺,狠狠扎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挽月,”我抬起眼,看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悲凉,“你告诉我,他若真是身不由己,为何从不曾对我坦言?为何要让我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在诛仙台外,受尽往来仙神的嘲讽目光,跪了整整一日?为何在他风光册封新后,接受三界朝拜之时,连一句最简单的解释,都不屑于亲自给我?”
挽月张了张嘴,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眼泪无声地滴落在陈旧的地板上。
3
翌日清晨,持续了一夜的风雪终于停歇。惨淡的阳光,努力穿透破旧窗棂上厚厚的窗纸,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而黯淡的光影。
我起身,试图整理一下身上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旧仙袍,却发现袖口处,以月见草为纹的绣线,早已磨损断裂,露出了底下粗劣的布料。这件仙袍,还是苍玄获封天族太子之前,瞒着所有人,偷偷用他积攒了许久的仙料,亲手为我缝制的。他说月见草虽不起眼,却坚韧顽强,像我。
如今,仙袍已旧,月见草已残,而时移世易。
系统的声音冰冷地提示着:【仙元消散倒计时:24小时。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趋于平缓,但仙元衰竭速度未减。是否需要提供心理疏导以缓解最终时刻的痛苦?】
“不必。”我拿起桌上那柄愈发沉重的逐光剑,脚步虚浮地走到院中那棵早已枯死的桃树下,“挽月,去帮我寻把铲子来。”
挽月不解,担忧地看着我:“大人,您要铲子何用?您仙体虚弱,这等粗活……”
“我要将这柄剑埋了。”我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枯枝,声音平静,“它随我征战,护他登极,已有三百年。如今……也该让它歇歇了。就让它,长眠于此吧。”
挽月拗不过我,只得去厨房角落,翻出一把锈迹斑斑、几乎不能用的旧铲子。我接过铲子,在枯桃树下,一下,一下,艰难地挖掘着被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地。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近乎枯竭的仙元,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坑,终于挖好了。不大,也不深。
我俯身,将逐光剑轻轻放入土坑之中,如同安葬一位相伴多年的老友。用手,将冰冷的泥土一捧捧覆盖上去,直到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最后,又从旁边挪来一块略显干净的石头,轻轻压在埋剑之处。
做完这一切,我扶着树干,想要直起身,胸口却猛地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痛袭来,喉头腥甜上涌。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点点猩红,宛若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妖异而绝望的红梅,刺目惊心。
“大人!!”挽月惊呼失色,慌忙冲上前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瞬间决堤,“您的身子……不能再拖了!我们去找太医吧!凡界的郎中也好,总得想办法救您啊!”
我靠在她的肩头,浑身脱力,连摇头的力气都快要失去,刚想开口说“没用的,不必白费力气了”……
“唳——!”
一声清越而焦急的仙鹤长鸣,骤然划破了清霄山寂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