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着人许久,怀中人啜泣声渐弱。
混着后起的酒意渐渐睡去,眼尾鼻尖、还拖着红,双手不安的搭在胸前,整个人好似个仪式的娃娃。
贺霁云低头看他一会。
停了口中絮叨。
指腹在她眼尾湿润处拭过。
最后,他将她抱起来,像刚开始将她从外面抱进门那样,抱着人折了方向,朝主卧走去。
来到卧室,贺霁云将怀中的沈璇久轻柔得放在床上,生怕弄醒了跟前的姑娘,怕她着凉,又将旁边的被子悉心盖上。
做完,他悄然伸手挨了挨她因哭过红的不像话的眸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像询问,却更多是喃喃:
“璇久,我该拿你怎么办。”
窗外稀疏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簌簌的风,吹得庭院中植闻风而动。
隔着玻璃望着这样的天气,贺霁云忽然想到那如风般吹进他心中的人儿。
贺霁云自诩不是长情的人,可也并非是木讷的树,如果说维港那晚匆匆一瞥像石子丢入海中泛起了涟漪。
倒不如说后来的相遇是他强娶她的证据。
他第一次知道她是舒城人,是在前年。
因商需要参加一个酒局,舒城人水乡江南,位置便定在了亭台水榭的拙留园。
因港城天气,飞机延误了许久,待他风尘仆仆的到达已经日暮。
风势渐渐加大,路上行人撑着油纸伞在与他反方向的位置而出,步履匆匆,赶着园区关闭前而出。
这儿白天作为水乡热门旅游地,晚间雅致包厢则由显贵引门路方可进入。
风卷树叶声窸窸窣窣,稀拉的人和昏暗的路灯影影绰绰。
斜风吹在了脸上,往后一步,与刚走出园林小巷的盘发姑娘擦肩碰肘,古时冗长披肩轻微的缠进他北风吹起的西服。
他身旁的助理正边走边侧身说着里边人已经到齐,就等贺生的话语顿住。
来人并未注意,抬眸时,恰与那双落下的双眸对视,他和她的视线在昏黄的光晕中好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缠在一处。
那一瞬间,贺霁云的心跳漏了半拍。
从他的身高看下去,只见她别在发髻中的玉梳,盘发两旁戴有这个时令不同花卉,一身玄紫蓝色汉服在风中摇曳,勾勒着她的纤细饱满,玲琅首饰在她行进间发出好听的叮当响。
她手中摆弄着相机,没在意向自己投来的视线。
她看他的眼神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一眼之后便挪开了,没半分停留:
“抱歉,先生。”
语调清冷,无半分谄媚,说罢转身离开。
她站在他一步之外的距离,瘦削的一个人,裹着微风把她身上的味道吹了过来,很淡很清冷的一种中药香,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这是贺霁云第二次见她。
却是贺霁云第一次和她相见。
漂亮吗?说句中肯得话,璀璨又偏冷调的漂亮,美得张扬而不自知,是他会一见钟情的类型。
出神之际,贺霁云清楚的记得,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匆匆跟上的男人。
不合时宜的话也恰到好处的被他听闻。
秦绪自小喜欢沈璇久,长大得偿所愿秦沈两家联姻,待沈璇久假期回舒城之余,便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不,沈璇久突想来园林转转,秦绪也跟来了,只不过一路上都是有问无答——
秦绪问,沈璇久不答。
她可以做到百分百无视这个人。
也就有了后来为了献殷勤去临时买花被沈璇久落在身后不管不问的场面。
秦绪跟在身后,看得清楚,沈璇久与那男人不小心相撞时的眼神不对,具体不对在哪,他说不出,可那样的眼神,总之没给过自己罢了。
他快步跟上,不知道是被那眼神激的,还是其他,莫名喊道:
“璇久,等等我。”
“好歹我们也快结婚了,来我帮你拿!”
“……”
那是贺霁云第一次生出那样的心思。
不想她被其他人沾染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搞懂为何。
他的身份地位,在贺家,在港城已经不需要联姻来作陪。
沈家虽也为高门,可仅仅只是舒城的高门,是远不及港城贺家。
贺家突然的求娶,贺秦两家,选谁,高下立判。
只是他没想到,很顺利。
顺利得让人不可置信,也从其中寻出了深意,顿时,他不知他的决定是对是错。
他惊讶的不是沈家的顺利,而是听说沈家女那边的顺利,她好像平静得接受了这一切。
不管是和秦家的婚约,亦或是同贺家的谋亲。
他曾厌恶作秀谄媚、只为图贺家之名的世家千金,可她的平静接受,他竟只担心她是否与谁联姻都可以?
那时,他竟只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话语权,也有沈家转而选择贺家的必要缘由。
嫉妒心作祟,体内的魔鬼因子滋滋外冒,操持着他的心。
不敢面对还是什么,他说不清。
所以那时借着纽约项目的由头出国,独留她一人。
他以为他走了就好了,他的本意也只想让她好好想想,可有种隐隐思念的因子竟在他心头疯长!
直到她偶然来纽约,他才明白,自己的自欺欺人有多可笑。
看着跟前因为委屈哭过睡得不安稳的泪人,他心里更多揪起。
沈璇久睡得不安稳,乌睫在瞳孔的不安滚动下扑闪。
她反手拽住贺霁云,用着超出她自身的力道,指节都有些失了血色。
“不...”
不停在梦魇中挣扎呢喃。
贺霁云思绪抽回,看着她从未展现过的脆弱,满眼心疼,
“唔怕唔怕。”
说罢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小孩般,耐心得要命。
渐渐的,怀中人胡乱挣扎着放下心来,不再闹腾,沉沉睡去。
贺霁云看着安静的油画娃娃,心里止不住的抽疼,望向她的姿态中生出些许颓废。
“璇久乖,系我唔啱。”
他不知道他今晚重复这句话了多少次,只仍是觉得这些话,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始终不足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