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护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职业性的迟疑,"您太太的住院手续......"
"先欠着。"他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板。公文包的金属搭扣硌着肋骨,里面是刚从印刷厂拉回来的样品册,边角还带着油墨的温度,却暖不透口袋里那张皱成一团的催款单——银行的短信已经发了三天,从提醒到警告,最后那条的末尾标着红色的"逾期"。
推开办公室门时,墙上的石英钟正敲七下。掉漆的办公桌前,秘书小陈正对着电脑抹眼泪,见他进来慌忙直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生产线......"她吸着鼻子,话音被门外的喧哗打断。铁闸门被撞得哐当响,夹杂着粗声粗气的叫骂,"姓李的出来!欠我们的工资想赖到什么时候?"
李建国扯松领带,喉结滚了滚。抽屉里的药瓶相撞,他摸出速效救心丸倒在手心,却在抬头时看见小陈手里的文件——是今早刚送来的离婚协议书,妻子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留着他的空位。
手机在这时炸响,是儿子班主任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听见那边急吼吼的声音:"李家长!您儿子在学校把人推倒了,对方家长现在就在办公室......"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簌簌往下掉,像谁在天上撒碎纸片。李建国抓起桌上的样品册,指尖划过封面上烫金的"宏图"二字,突然发现那金粉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灰白的纸壳。
第二章 破窗
"姓李的!今天不把工资结了,这厂子你也别想开了!"
铁门被撞得哐当响,赵老三的大嗓门像砂纸蹭过玻璃。李建国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妻子从医院发来的消息:"手术费再不交,医生说明天就停药。"
小陈抱着账本缩在角落,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李总,账上......真的一分钱都没了。上周进的那批原材料,供应商说今天再不结款,就要去法院告我们......"
"告?"李建国突然笑出声,笑声卡在喉咙里像被鱼刺扎了,"让他告!我现在就剩下这条命了,他要就拿去!"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玻璃窗"哐当"一声碎了。一块砖头擦着李建国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墙上的奖状框上,玻璃碎片混着"优秀企业家"的烫金字撒了一地。
"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吼声更凶了,"再不出来我们就砸门了!"
李建国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刀柄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底下生锈的铁。他走到窗边,看见赵老三举着铁棍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十几个工人,每个人的眼睛都红得像要出血。
"工资的事,我再宽限你们三天。"赵老三的声音透过碎玻璃飘进来,"但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李建国的目光落在人群后面,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是赵老三的媳妇,怀里抱着个襁褓,孩子大概才几个月大。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早上在学校推倒的那个孩子,听说也是个刚上一年级的小豆丁。
手机又响了,是医院的号码。李建国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按下了拒接键。
第三章 漏雨
夜里开始下雨,先是淅淅沥沥的,后来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李建国躺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听着屋顶的铁皮被砸得咚咚响,像谁在上面敲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