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水桶已经接了半桶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楚。李建国摸出烟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根烟,打火机打了三下才着,火苗窜起来的瞬间,他看见桌角的样品册被雨水泡得发涨,封面上的"宏图"二字晕成了一团黑。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李建国,我是张律师,王秀兰女士委托我处理你们的离婚事宜。她要求你净身出户,并且承担所有债务。另外,关于儿子的抚养权,她希望由她来抚养,你每月支付抚养费......"
李建国把烟蒂摁在满是烟灰的烟灰缸里,火星灭的瞬间,他好像听见隔壁车间传来什么声音。披件旧外套走出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生产线,看见赵老三蹲在机器旁边,手里拿着扳手叮叮当当敲着什么。
"你怎么在这?"李建国的声音吓了赵老三一跳,扳手"哐当"掉在地上。
"睡不着,过来看看机器。"赵老三捡起扳手,声音闷闷的,"这批货要是交不出去,我们这点工资,怕是真的要黄了。"
雨越下越大,车间的屋顶也开始漏雨,水珠砸在机器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李建国看着赵老三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这个男人抱着发高烧的孩子在厂门口等车,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笑着跟他说:"李总,您放心,这点小病不碍事,明天我准时来上班。"
"赵哥,"李建国的声音有些发涩,"明天......我去趟市里,找我表哥想想办法。"
赵老三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手里的扳手又开始响,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四章 空兜
去市里的公交车上,李建国数了数口袋里的钱,一共是76块5毛。够买两张单程票,剩下的钱能买个馒头。
车窗外的树飞快往后退,像他这几年的日子,抓不住,留不下。他想起刚创业的时候,和王秀兰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总说:"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个带阳台的房子,种满月季。"
表哥的公司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玻璃幕墙亮得晃眼。前台问他预约了吗,他说没有,我是他表弟。
等了一个小时,表哥才从电梯里出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见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你借点钱。"李建国的手指绞着衣角,"厂里出了点事,工人工资发不出来,我老婆还在医院......"
"建国,不是我说你。"表哥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当初我就让你别搞那个破厂子,你不听。现在好了,欠了一屁股债,连老婆都要跟你离婚......"
"我就借十万,"李建国的声音有点抖,"就十万,等我这批货交了,马上还你。"
表哥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塞给他:"这点钱你先拿着,吃饭。借钱的事,你就别想了,我也不容易。"
李建国捏着那两张钞票,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他没打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和什么温热的液体混在一起。
第五章 碎瓷
回到医院时,王秀兰正坐在床边收拾东西。看见他进来,把一个保温杯往包里塞,动作顿了顿,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