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时,那边传来儿子的呓语。王秀兰的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你爸……还认识机械厂的人吗?我需要个齿轮,型号是……”他报出数字,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电线。
沉默在听筒里蔓延,李建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要撞破胸膛。过了会儿,她才说:“我试试。你等着。”
挂了电话,老郑突然“哎呀”一声,从机器底下钻出来,手上多了道血口子:“这老东西,卡得太死了!”
李建国没说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夜风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却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像块被揉皱的棉絮,慢慢舒展开来。
第十三章 晨光
他在机械厂门口等到第七根烟燃尽时,铁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王秀兰的父亲背着个工具箱走出来,头发白了大半,佝偻着背,像棵被霜打过的老槐树。
“王叔。”李建国迎上去,喉咙发紧。上次见他还是三年前,老人摔了一跤后就不太出门,总说他把女儿的日子搅得鸡犬不宁。
“齿轮带来了。”老人把工具箱塞给他,没看他的眼睛,“秀兰说你急着用,我找仓库老王翻了半夜才找着。”
工具箱很沉,李建国的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王秀兰以前总说,她爸的工具箱里藏着宝贝,小时候她总偷偷翻,被发现了就挨揍,可下次还想翻。
“谢谢您。”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比如“让您操心了”,可话到嘴边全堵着。
老人转身要走,又停住脚:“秀兰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养养就能出院了。”他顿了顿,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小宇昨天画了张画,说要给你,画的是咱们一家人在阳台上种月季。”
李建国的眼眶突然热了,工具箱的棱角硌着掌心,疼得很真切。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红色,晨光漫过机械厂的围墙,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谁在悄悄铺开一条路。
回到车间时,老郑已经把机器拆开了。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