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指缝里的沙。
在我们各自不同的轨道上悄然一一流逝。
我埋首于高中的课本和试卷，为着一个模糊但光明的未来奋斗。
而小雨的世界。
则，围绕着轰鸣的缝纫机和那个叫陈浩的男人，越缩越小，却也似乎越来越亮。
高二那年的春天，雨水特别多。
一个周六的下午，窗外淅淅沥沥，我正对着物理题绞尽脑汁，宿舍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小雨站在外面。
她没有打伞，头发和肩膀被细雨濡湿，脸上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晓晓。”
她轻声叫我，声音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赶紧把她拉了进来，用干毛巾帮她擦了擦头发。
她抓住我的手，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我……我可能有了。”
她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但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愣住了。
我手里的毛巾停在半空。
“有……有什么了？”
“孩子。”
她吐出这两个字。
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和，喜悦。
“我这个月没来，而且老是恶心。我们厂里结过婚的王姐说，像是……”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坠了块冰。
那股从见到陈浩第一面起就存在的不安，此刻骤然放大，几乎让我窒息。
“陈浩知道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没呢。”
她羞涩地低下头。
她抚摸着还完全平坦的小腹。
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
“我想先告诉你。我打算晚上就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说过，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看着她脸上毫无阴霾的幸福。
我所有理智的分析和预警都卡在喉咙里。
我无法在这个时候，用“你们还没结婚”、“未来不确定”这样冰冷的话，去击碎她眼中如此珍贵的光。
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是吗……那，那你要注意身体。”
雨还在下。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小雨喜悦的脸和陈浩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交替反复一一出现。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又是一个周末，小雨来学校找我。
仅仅几天不见，她脸上的光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装镇定的慌乱。
她把我拉到操场无人的看台后面，刚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
“晓晓……他，他好像不太高兴。”
她说，那天晚上她怀着无比激动和羞涩的心情，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了陈浩。
陈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拳。
他没有她预想中的拥抱和欢呼，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小雨都觉得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然后，他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打掉吧。”
他说，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小雨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什么？”
“我们现在不能要这个孩子。”
陈浩吐着烟圈，思路似乎清晰起来。
“我工作还没稳定，家里也还没同意我们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