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姓,林。
名,晓。
我叫林晓。
一位故事的见证者。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人。
我有一个朋友。
她叫苏小雨。
我很想念她。
笔尖落在纸上,像刀子划开结痂的伤疤,痛楚清晰而锐利。
我面前摊开的是小雨的日记本,纸页已经泛黄卷边,仿佛她短暂一生的隐喻。
而我写下这些字,不只是为了纪念,更是为了控诉,为了警醒。
愿每一个读到“她”的人,能伸手拉一把身边那个可能正在下坠的“小雨”。
我的故事,得从我们村口那棵老槐树说起。
那棵树有多大呢?
得三个孩子才能合抱。
它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碧绿的伞,遮住了半个打谷场,也遮住了我和小雨整个摇摇晃晃的童年。
记忆最清晰的,是那个夏天,我们七岁。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太阳明晃晃的,晒得土地发烫。
我和小雨并排坐在槐树虬结的树根上,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把脚丫从破了洞的布鞋里伸出来,去蹭底下那点难得的凉意。
我从小挎包里,掏出半个白面馒头,掰了一大半给她。
那是姑姑给我的。
小雨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晓晓”。
然后,她就小心翼翼地吃起来,不像我,三两口就塞了满嘴。
就在这时,她弟弟。
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小皇帝,胖墩墩的苏家宝。
他举着一只油汪汪的煎鸡蛋,像一只战胜的公鸡一样从院子里冲出来,一边跑一边故意咂巴着嘴。
“姐!你看!妈给我煎的蛋!”他炫耀似的把鸡蛋几乎戳到小雨脸上。
小雨的目光瞬间被那只金黄的鸡蛋吸附住了。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是对馒头,而是对那遥不可及的油腥。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喉咙细微的滚动,和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渴望。
但那一丝丝微光很快就熄灭了,她低下头,默默咬了一口干涩的馒头,轻声说:“嗯,你吃吧。”
那一刻,我心里堵得厉害。
我家里不算富裕,但我是独生女,父母从未在吃穿上短过我。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孩子,待遇竟能天差地别。
家宝得意地跑开了。
小雨望着弟弟的背影,看了看。
直到,他消失在院门后,才转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勉强和带着一点羞窘的笑:“馒头……挺甜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哪里甜了?
明明干得噎人。
我没说话,只是把自己剩下的一小块馒头也塞进了她手里。
有一天放学,我们在我家写完作业,小雨急着赶回去喂猪。
刚到她家院坝,就听见家宝震天响的哭声。
原来他跑闹时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点皮。
小雨的父亲,那个总是沉着脸的苏伯,二话不说,从门后抄起一根细竹条,照着小雨的腿就抽了下来。
“死丫头!让你看着弟弟!你死到哪里去了?看你弟弟摔的!”
竹条带着风声,抽在小雨单薄的裤子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她没哭,也没躲,只是死死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
我吓得尖叫:“苏伯伯!不关小雨的事!我们在我家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