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锄地时手上磨出的水泡,撇撇嘴,第二天上工前,会“不经意”地把一双半新的粗线手套放在他锄头边上。
她注意到他下工回来,总是先渴得厉害,那搪瓷缸子里的水晾得温温的,总在他进门前刚好能入口。
有一次,沈逸被安排去跟车拉粪肥,回来时一身味儿,他自己都皱着眉远远站着。林晚晚却像没闻见似的,拎了桶井水过来,“哗啦”一下泼在他脚边的空地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裤脚,一股凉意驱散了些许燥热和尴尬。她把水桶往他跟前一放:“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洗洗?等着招苍蝇呢?”语气凶巴巴的,眼神却亮晶晶的。
沈逸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低低说了声:“谢谢。”
还有一次,是歇晌的时候,沈逸靠坐在田埂边的树荫下看书,看的是一本边角都卷了的《赤脚医生手册》。林晚晚猫着腰从后面凑过去,猛地往他眼前递过去一把红艳艳的野莓果。
“喏!甜得很!”
沈逸被吓了一跳,书都差点掉了。回头就看见林晚晚晒得微红的脸颊,鼻尖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眼睛亮得逼人,手里那把野莓果像一小簇燃烧的火苗。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几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液瞬间在口腔里漫开。
“怎么样?甜吧?”林晚晚期待地看着他,自己也丢了几颗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嗯。”沈逸点点头,看着手里剩下的几颗莓果,又看看身边这个浑身散发着土地和阳光气息的姑娘,心里某个角落,似乎也被这酸甜的滋味轻轻碰了一下。
农忙时节,太阳毒得像下火。沈逸和其他壮劳力一起在打谷场上抢收,金黄的稻谷堆成了小山,空气里弥漫着稻壳和尘土的味道。沈逸挥着连枷,汗水顺着额角、下巴往下淌,背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结出一圈圈白色的盐霜。
林晚晚提着瓦罐来送水,看见他那样,脚步顿了顿。她走过去,先把水递给其他人,最后才轮到沈逸。等他接过瓦罐仰头“咕咚咕咚”喝水时,林晚晚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汗巾,塞到他手里,然后立刻转身去帮其他人收拾稻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汗巾还带着她身体的温热,柔软的棉布触感贴在沈逸被磨得发红破皮的手掌上,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握着汗巾,看着林晚晚在烈日下忙碌的背影,她弯腰时露出一截晒成小麦色的后腰,充满了韧劲和活力。他默默地用那汗巾擦了把脸,一股淡淡的、属于阳光和皂角的清爽气息钻入鼻腔,驱散了些许疲惫。
晚上收工回家,沈逸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拿起书看,而是坐在灶膛前,帮着林晚晚烧火。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明灭灭。林晚晚在锅台边忙碌着,锅里炖着南瓜,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今天……谢谢你的汗巾。”沈逸看着灶膛里的火苗,低声说。
林晚晚正切着咸菜,闻言刀顿了一下,随即又“笃笃笃”地切起来,头也不抬:“谢啥,顺手的事儿。”
沉默了一会儿,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锅里的咕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