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成了!”

撒大斌从树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几步上前将兀自带着体温的紫貂拎了回来,掂了掂分量。

“队长,运气不错,中午加个餐。”

章队长和王小栓都瞪圆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神了!”章队长接过紫貂,仔细捏了捏皮毛,又翻看了一下伤口,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精光。

“好家伙!特等品相!皮子一点没破!”

他咂咂嘴,“这要是拿到外贸收购站,少说也得值个一百三四十块!”

“乖乖,咱们老局长一个月工资才九十二块,你这一弹弓就顶他快俩月工资了!”

王小栓一听这价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每月工资才三十六块,这小畜生的皮,竟然能卖到这么多钱!

对撒大斌的看法顿时不一样了,这哪是傻大个,这简直是行走的钱串子啊!

“草!”他啐了口唾沫,落在雪地里烫出个黑窟窿。

撒大斌也故作惊讶:“这么值钱?”

章队长把紫貂递还给撒大斌,解释道:“那可不!一般猎人用猎枪打的,身上都是窟窿,皮张容易坏。尤其是紫貂、狐狸这种吃皮子的货,枪打的和囫囵个儿的,收购价能差好几倍。”

他咂咂嘴,又摸了摸自己瘪瘪的棉袄兜:“这玩意儿主要是出口创汇,紧俏得很!市面儿上都看不着。不过现在国家管得严了,前两年还能私下倒腾点儿,今年开始就咔嚓一刀,不让了,都得进国营收购站了。”

王小栓还在回味刚才的价格,他看着撒大斌,眼神复杂,又带着点想套近乎的意思,“斌子,你这弹弓使得也太神了!跟长了眼似的!回头教教我呗?我拿我家老头子的猎枪打兔子都费劲。”

撒大斌笑了笑,说:“这玩意儿得练,等你不上班了,你拿砂枪过来,咱俩互相练练手。”

章队长摆摆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找个地方,休息吃饭。”章队长看了看天色,招呼道。

时近中午,三人在一处背风向阳的山坡地上停下来休息。雪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

章队长和王小栓放下工具,准备像往常一样,敲些枯枝败叶,生一小堆火,烧点热水,把冻得邦邦硬的干粮烤软了吃。

“队长,栓子哥,生火的事我来吧。”撒大斌拦住了他们。

他四下看了看,很快找到一截直径约有二十公分、半米来长的枯死松木。

他用砍刀,在相对平整的木头顶端砍出十字交叉的深口,一直劈到接近底部。

然后向王小栓要来一些干燥的桦树皮茸和细小的松树明子,小心地塞进劈开的缝隙里,“刺啦”一声,用火柴点燃。

章队长看着撒大斌的动作,好奇地问:“斌子,你这弄的啥玩意儿?火还能这么生?”

撒大斌一边往缝隙里添加引火物,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道:“队长,这叫‘老毛子火炬’,火焰旺,火头稳,不容易灭,能烧小半天呢。”他没说这玩意其实叫“瑞典火炬”,这年头人们只相信老毛子能发明厉害玩意,毕竟未解体的老毛子和美帝并称第一世界的双霸,咱们是第三世界的领头羊,其他国家都是小卡拉米。

不一会儿,这截粗大的松木桩就像一根巨大的蜡烛,开始从内部稳定地燃烧起来,火焰集中在顶部的十字开口处,热量很足,而且几乎没什么烟。

王小栓看明白了,嘿嘿一笑,砍了几根粗细合适的树枝,麻利地搭了个简易的三角木架,将他那军用水壶挂在火炬上方烧水。

章队长从怀里掏出冻得如同石块的玉米饼子,凑到火边烤着,又拿出铝饭盒,准备热点昨晚的剩饭。

这边,撒大斌已经开始麻利地处理紫貂了。

他手法熟练地先将貂皮完整地剥下来,小心翼翼地摊开,晾在旁边一棵黄菠萝树的枝杈上。

然后开膛破肚,将内脏掏出,远远地扔到雪地深处,免得招来别的野物。

他向章队长和王小栓要盐,两人都摇摇头表示没带那玩意儿。

撒大斌也不在意,拿出王小栓带来的一罐大酱,又从章队长的咸菜袋子里抠了点咸菜疙瘩,掺和在一起,胡乱地涂抹在貂肉的里里外外。

随后,他削了一根手指粗细、溜光水滑的桦木棍,将处理好的貂肉整个穿起来,架在王小栓搭的木架旁边,借着“火炬”的热量慢慢转动着烤。

油脂滴落在燃烧的木桩上,发出“噼啪”的爆响,松木燃烧特有的焦苦味与貂肉油脂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馋得人直流口水。

很快,貂肉表面就被烤得焦黄油亮。

三人也不讲究,就着烤软了的玉米饼子和热乎乎的饭菜,撕扯着滚烫的貂肉,大快朵颐。

“嗯……这肉有点柴,还有点淡,没狍子肉好吃,不过是真香!”王小栓啃着一条貂腿,含糊不清地说道,满嘴流油。

三人吃完了烤貂肉和干粮,肚子里总算有了点热乎气儿,驱散了不少寒意。

章队长抹了把油嘴,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大生产烟盒,“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说着,手指捻开锡纸,带出沙沙声。

他弹了根烟给撒大斌,自己叼上一根,又转头朝王小栓扔过烟盒:“剩的归你。”

王小栓接过:“空的”一脸沮丧。

撒大斌将烟卷递给王小栓,说:“不抽。”

前世烟鬼的他,得喉癌饿死,重生后便下定决心非必要不再吸了。

王小栓接过烟,“哎呦喂,这烟丝儿可带劲!”

王小栓凑近队长,给他先点燃,火星子燎得章队长眯眼。

章队长深吸一口,青烟从他下颌须缝里钻出来。

他有兴趣地对撒大斌说,“林场人给你起个傻大憨外号,也不对啊,你小子精明着呢!”

撒大斌没接话,只低头继续啃着肉,借着咀嚼的动作,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不远处的雪地。

刚才狩猎紫貂时,那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更细微的痕迹,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等晚点仔细查看。

三人吃完烤貂肉和自带的干粮,热乎乎的汤水下肚,冻得有点僵的身子也缓了过来。

日头偏到西南边树杈子时,章队长拿雪搓了搓油手,起身跺掉裤腿沾的松针,雪粒子扑簌簌往下掉。

“行了,歇够了,该动弹了。”章队长看了看天色,又扫了眼手里的地图,“下午咱们不去那边抬号了。”

他指了指南边偏西的方向,“那边前阵子三队伐过一趟,据说界限有点不清,咱们过去看看有没有过界采伐的迹象,顺便重新钉几个界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