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个找的是村西头的陈老拐。他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阴阳先生,据说年轻时走过阴,懂些旁人不懂的门道。奶奶生前就不太喜欢他,说他“路子邪”,可现在,我别无他法。
陈老拐的家比奶奶的老屋更破败,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香烛混合的怪味。他听完我语无伦次的讲述,又眯着那双浑浊得发黄的眼睛,仔细端详了我带来的婚书和那绺头发,干枯的手指在照片上那个低头女子身上摩挲了很久。
半晌,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烟臭的气,摇了摇头,把东西推还给我:“后生,这活儿,我接不了。”
“为什么?多少钱您说!”我急了。
“不是钱的事。”陈老拐指了指那张婚书,“你看这墨,这叫‘死墨’,是用坟头土调百年棺木烧的灰,混合黑狗心头血写的,写上去就改不了,沾上就甩不脱。这婚书,是下面认了的。”
他顿了顿,又指向那绺头发:“还有这个,‘结发婚’,最是霸道。活人头发与死人头发结在一起,这姻缘就钉死了,三生石上挂了号的。你奶奶……唉,她这是早年欠了债,拿你填窟窿呢。”
“债?什么债?”我追问。
陈老拐却不肯再多说,只是挥着手赶我走:“走吧走吧,另请高明。我道行不够,沾惹不起。记住,离水边远点,特别是……井边。”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眼神瞟向村子南头那片早已废弃的老宅区,那里,据说有一口明朝就存在的古井。
我心沉了下去,失魂落魄地离开陈老拐家。他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里。死墨?结发婚?奶奶欠的债?一个个问号几乎要把我的脑袋撑破。
不甘心,我又去找了村里年纪最大的三叔公。三叔公九十多了,脑子时清醒时糊涂,但村里陈年旧事知道得最多。
提到奶奶的名字,三叔公浑浊的眼睛动了一下,咂摸着没牙的嘴:“周家媳妇啊……她刚嫁过来那会儿,可是村里一枝花。就是……命不好。”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奶奶年轻时,曾有一个情投意合的表哥,两人甚至私下定了终身。可后来娘家贪图周家(我爷爷家)的聘礼,硬是逼她嫁了过来。她那表哥,听说受了很大刺激,在奶奶成亲那天晚上……投了村南头那口古井。
“尸首……捞了三天才捞上来,人都泡烂了……”三叔公叹息着,“从那以后,周家媳妇就像变了个人,整天神神叨叨的,特别是每年到了七月初七前后,总要大病一场,说是……梦见井里有人来找她。”
七月初七!又是这个日子!
我心脏狂跳,赶紧追问:“那表哥叫什么名字?”
三叔公皱着眉,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好像……姓苏?叫……苏什么来着?对了,他有个妹妹,当时哭晕过去好几次,叫……苏秀姑。”
苏秀姑!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婚书上的新娘!
可那是奶奶那辈的人,是个早就该死了几十年的老妪!怎么会出现在写着我名字的婚书上,成了我的新娘?!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冷汗浸透了后背。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冥婚,这里面缠绕着两代人、跨越几十年的恩怨和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