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临走前,蹲在灶门前给她烤红薯。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他说:“阿禾,我去上游看看水情,要是雨还不停,就带你来二柱家避避。”他把烤得焦香的红薯塞给她,手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颤,“等水退了,咱就把田重新翻一遍,种你爱吃的糯米。”

红薯的甜还在舌尖,他的背影却已被黄浪吞了去。

第二章 旧衣

水退的时候,桃林倒了大半。阿禾在泥里扒了三天,只找到半截被水泡得发胀的木簪——那是他去年用桃枝给她削的,说等结了桃,就换支银的。

二柱娘把晒好的旧衣塞给她:“穿上吧,别冻着。”衣服是灰布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阿禾摸着布料,突然想起他也有件一模一样的。去年冬天他上山砍柴,把自己的棉袄脱给了冻僵的猎户,回来就穿着这件灰布衣,冻得嘴唇发紫,却笑着说:“阿禾你看,我这身是不是像个侠客?”

她抱着衣服蹲在地上,眼泪砸在泥里,晕开一小片深色。二柱远远地看着,叹了口气,转身去修被冲垮的篱笆。

夜里阿禾做了个梦,梦见他回来了,穿着那件灰布衣,手里提着串野果,笑着说:“阿禾你看,这果子甜着呢。”她扑过去想抱他,却扑了个空,他的身影像烟一样散了,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在桃树下埋了东西,你找找。”

第二天一早,阿禾就疯了似的在桃林里挖。挖了整整一天,指甲缝里全是血,终于在一棵没倒的桃树下,挖出了个油布包。

打开一看,是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棉衣,靛蓝色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是他趁她睡着时偷偷缝的。棉衣里还裹着半块玉佩,玉质不算好,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禾”字。

阿禾把脸埋进棉衣里,那上面仿佛还留着他的体温,可她摸了又摸,只摸到一片冰凉。

第三章 渔人

入夏的时候,桃林冒出了新枝。阿禾在倒塌的茅屋旁搭了个草棚,白天在田里补种稻子,晚上就坐在桃树下,摸着那半块玉佩发呆。

这天傍晚,她正往草棚里搬晒干的稻穗,听见桃林里传来“沙沙”的响动。她握紧手里的镰刀,屏住呼吸往林子里走,看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背着个鱼篓,东张西望地往前走。

“你是谁?”阿禾的声音有些发紧。这几年兵荒马乱的,山里不太平,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外人了。

汉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憨厚的笑:“姑娘别怕,我是个打鱼的,迷了路,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的眼睛很亮,像山里的溪水,“我看这地方桃花开得好,田也肥,倒像传说里的桃花源。”

阿禾的心猛地一沉。桃花源?她想起他以前说过,书上写桃花源里没有战乱,人人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他不在了,这里再好,又有什么意思?

“不是桃花源。”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你往南走,翻过那座山,就能找到路了。”

渔人却没走,反而蹲下来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稻穗:“姑娘一个人住?”

阿禾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渔人也不追问,捡完稻穗,从鱼篓里拿出两条活蹦乱跳的鱼:“给你吧,算我谢你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