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哑、冰冷、带着无尽暴戾和嘲弄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在死寂的暖阁废墟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柳倾城的心尖上,让她本就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再次一颤。

烛烬单膝跪在血泊与碎屑之中,脊背上三片青铜逆鳞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沾染了尘土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金色的瞳孔如同两颗燃烧的熔金石,冰冷地锁定着柳倾城,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柳倾城背靠着冰冷的矮几,脸颊上火辣辣的灼痛提醒着她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鬓角焦糊的头发散发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非人的凶戾和毁灭气息,如同实质的寒冰,冻结着她的血液。那双眼中的金焰,更是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贱种?

这个称呼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柳倾城脸上那层精心描画的假笑。身为醉香楼的头牌,从小在这脂粉堆里摸爬滚打,她早已练就一身逢场作戏的本领。那些道貌岸然的官老爷、富商巨贾,哪个不是她座上宾?她巧笑倩兮,妙语连珠,用琵琶与歌喉将他们奉承得飘飘然。然而,心底深处,对这些倚仗权势将人分作三六九等的权贵,她只有浸骨的厌恶。他们觥筹交错间的狎昵眼神,酒酣耳热时自以为是的调笑,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声的羞辱?只是从未有人,能像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怪物”一样,用如此冰冷、如此漠然、如此…直指骨髓的语气,将她赖以生存的这层华丽伪装连同这世间最赤裸的轻蔑,一并撕开,露出底下那血淋淋、从未被真正尊重的本质!

恐惧依旧在,但一股更深的、被侮辱的刺痛和一丝奇异的反抗冲动,竟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滋生。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努力挺直脊背,迎向那双燃烧的金瞳。声音虽然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却努力维持着一丝属于花魁的、最后的倔强: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为何要毁我栖身之所?”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也无法回答。她只想弄明白,这场从天而降的灾祸,究竟因何而起。

烛烬嘴角那抹扭曲的嘲弄更深了。东西?毁你栖身之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这污浊的、充满了欲望和腐朽气息的地方,也配称栖身之所?和他那被十万根灭魂钉钉死的冰渊囚笼,又有何区别?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牢笼罢了。

他刚想开口,用更刻毒的话语撕碎这女人可笑的质问。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狂暴的震荡,猛地从他丹田内的龙珠深处爆发出来!

“呃啊——!”

烛烬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腹部!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洪流,混合着十万根灭魂钉的冰冷怨毒诅咒,如同失控的岩浆,在他本就残破不堪的经脉中疯狂肆虐!这一次的反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噗——!

又是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这一次,鲜血中夹杂着肉眼可见的、细碎如尘埃般的暗金色光点!那是龙珠本源力量被强行撕裂、逸散的迹象!同时,他脊背上那三片青铜逆鳞,仿佛受到了刺激,青灰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嗡鸣!更可怕的是,沿着他的脊椎两侧,皮肤之下,新的、带着同样古老青铜质感的硬物,正以更加猛烈、更加痛苦的方式,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刺破皮肉,向外凸起!

第四片!第五片!第六片!

嗤啦!嗤啦!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裂声接连响起!新的青铜逆鳞,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粘液,如同破土而出的狰狞獠牙,硬生生刺破了他脊背的皮肤!每一片新鳞的诞生,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一股更加强大、却也更加难以驾驭的凶戾气息!剧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烛烬的意志!他眼前阵阵发黑,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扩散,意识在狂暴的能量冲击和肉体极致的痛苦中摇摇欲坠,几乎要被撕成碎片!

“嗬…嗬…”他只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地面,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汗水、血水混合着皮肤下渗出的、带着淡淡金辉的粘稠体液,瞬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那刚刚凝聚起的凶戾和嘲弄,在灭顶的剧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柳倾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烛烬如同被投入滚油般痛苦抽搐的身体,看着他脊背上不断刺出的、染血的狰狞鳞片,听着那非人的压抑嘶吼…她心中的恐惧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惊悸取代。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这怪物…他究竟在承受着什么?

就在这时!

暖阁外,被烛烬龙威震慑和暖阁内恐怖动静暂时压制住的混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剧烈地沸腾起来!

“彪哥!彪哥死了!!”

“那怪物…那怪物把彪哥的头都撞碎了!”

“王大人!王大人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报官!快去报官!请镇魔司的高人!!”

“放信号!给仙师放信号啊!楼里有大妖!!”

龟公尖利的哭嚎,护院惊恐的呼喊,老鸨撕心裂肺的尖叫,以及更多被惊动、远远围观不敢靠近的嫖客姑娘们的议论惊呼,如同无数只苍蝇,嗡嗡地冲击着烛烬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信号…对!信号!”混乱中,一个机灵的龟公猛地想起什么,连滚带爬地冲出人群,跑到醉香楼最高的望台上,手忙脚乱地点燃了一支特制的、只有遇到泼天祸事才会动用的赤红色烟火!

咻——啪!!!

一道刺目的赤红色光焰拖着长长的尾迹,尖啸着冲上临安城灯火阑珊的夜空,在高处猛地炸开,化作一朵巨大而妖异的血色莲花图案!即便隔着数十里,也清晰可见!

临安城,某处幽静奢华、守卫森严的别院深处。

一间布置着聚灵法阵、灵气氤氲的静室内。一个穿着天墉城内门弟子服饰、面容冷峻的年轻修士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腰间悬挂的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中心镶嵌着一颗不断闪烁微弱红光的玉质罗盘,此刻正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嗡鸣!罗盘表面,无数细密的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疯狂流转,最终,所有的符文血光都剧烈地指向一个方向——醉香楼!

“血引罗盘示警!如此强烈的怨龙血气…还有那微弱的龙珠波动!”年轻修士眼中精光爆射,霍然起身,“是玄冰渊逃出的那个孽种!他果然坠入了凡尘!就在城中!”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别院庭院中,对着虚空沉声喝道:“玄冰渊血奴现身!方位已锁定!启动‘九幽玄冰锁龙阵’!封锁醉香楼!擒杀孽种!夺回龙珠!”

“遵命!”庭院阴影中,数道同样穿着天墉城服饰、气息凝练的身影无声浮现,齐声应诺。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几乎在血色莲花信号升空的同一时间!

醉香楼,暖阁内。

蜷缩在剧痛深渊中的烛烬,猛地抬起了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因痛苦而涣散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强烈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是来自楼下那些蝼蚁般的凡人!

是来自…外面!来自天空!来自四面八方!

冰冷!森寒!带着仙门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灵力波动和…针对龙族血脉的、恶毒至极的禁锢气息!

是追兵!天墉城的追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锁定了自己?!

“呃…嗬…”烛烬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剧痛、反噬、追兵的威胁…三重绝境如同三座大山,轰然压下!他强行催动几乎要溃散的神念,试图感知外界。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至极的庞大禁锢之力,如同一个倒扣的巨大冰碗,瞬间笼罩了整个醉香楼及其周边数十丈的范围!空气的温度以恐怖的速度急剧下降!暖阁内,那些碎裂的杯盘残酒,瞬间凝结成冰!墙壁、地板、翻倒的家具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玄冰!刺骨的寒意穿透墙壁,无视了距离,瞬间侵入暖阁!

“啊!”柳倾城被这突如其来的酷寒冻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单薄的衣裙根本无法抵御这非自然的严寒,娇躯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嘴唇迅速失去血色。

九幽玄冰锁龙阵!仙门为了镇压龙族而创的恶毒阵法!其寒气不仅能冻结肉身,更能侵蚀神魂,对龙族血脉有着极强的压制效果!

这股寒意侵入体内的瞬间,烛烬感觉如同被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全身!丹田内狂暴的龙珠猛地一滞,那股灼热的洪流仿佛被冻结!更可怕的是,脊背上那六片新生的青铜逆鳞,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尖锐的哀鸣!鳞片表面流转的青灰色光芒急剧黯淡,鳞片下的骨骼传来被冰锥反复凿击般的剧痛!刚刚刺破皮肉的第六片逆鳞,甚至被硬生生逼回了皮肉之下,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不断渗出暗金色血液的恐怖创口!

“噗——!”内外交攻之下,烛烬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暗金光点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意识在剧痛和极寒的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沉入黑暗的深渊。只有瞳孔深处,那两点微弱的金焰还在顽强地、不甘地摇曳着,仿佛随时会熄灭。

视线开始模糊,听觉也变得遥远。他只能隐约听到暖阁外传来凡人们更加惊恐绝望的哭喊和奔逃声,听到阵法运转时低沉的、如同来自九幽的嗡鸣。还有…一个冰冷的、带着仙门修士特有傲慢的年轻声音,仿佛穿透了阵法屏障,清晰地传入他濒临溃散的意识:

“孽种!还不束手就擒!九幽玄冰之下,任你龙魂滔天,也难逃被炼化之劫!交出龙珠,给你一个痛快!”

束手就擒?交出龙珠?

烛烬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冰渊十万钉魂…老龙最后的托付…这身被诅咒的龙血…岂能再落入仙门之手?!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杂着十万怨魂嘶吼的暴戾与不甘,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濒死的绝境中,轰然爆发!

烧!

焚尽这一切!

哪怕…同归于尽!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志,将沾满自己鲜血和暗金龙血的右手,死死按在了冰冷刺骨的玄冰地面上!掌心的那道被金焱撕裂的焦黑伤口,再次崩裂,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点点金辉,浸透了冰冷的玄冰。

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

他仿佛看到,自己体内那枚狂暴的龙珠核心,那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芒,在十万怨毒的嘶吼和滔天的不甘中,如同被点燃的火种,猛地爆发出…湮灭一切的光芒!

“吼——!!!”

烛烬的咆哮并非响彻云霄,而是被九幽寒气死死扼在喉咙里,化作一声低沉、沙哑、如同濒死凶兽被彻底激怒的嘶吼。这嘶吼裹挟着十万冤魂的尖啸、龙珠被禁锢的狂怒、以及他灵魂深处被“贱种”二字彻底点燃的不屈凶焰,在几乎冻结的暖阁内沉闷地回荡。

他按在玄冰地面上的右手,掌心那道被金焱撕裂的焦黑伤口,此刻如同一个微型的火山口。粘稠的、混合着暗金与鲜红的血液,正疯狂地涌出!这血液不再是单纯的液体,它像融化的、饱含剧毒的金属熔浆,一接触到覆盖地面的、散发着幽蓝光泽的九幽玄冰,便发出“嗤嗤嗤——!”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反应!

暗红金辉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的蚀骨酸液,竟在腐蚀、吞噬着坚硬的玄冰!一股股刺鼻的、混合着硫磺、铁锈和腐肉气息的浓烈白烟升腾而起。更诡异的是,血液中那些如同活物般扭曲、闪烁的十万怨毒诅咒符文,此刻仿佛受到了玄冰寒气的强烈刺激,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它们如同饥饿的黑色蛆虫,在血液中疯狂扭动、增殖,贪婪地吮吸着九幽寒气,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加阴冷、更加污秽的毁灭性能量!

“呃啊——!”烛烬感觉自己的右手像是被投入了烧熔的铅液和万载寒冰的夹层中!掌心伤口被腐蚀灼烧的剧痛,与血液中诅咒符文疯狂吞噬寒气带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极寒,两种极端痛苦在他手臂的每一条神经末梢炸开!但他没有松手!那双燃烧着微弱金焰的瞳孔,死死盯着掌下那一片正被他的血液快速腐蚀、蒸腾着污秽白烟的玄冰!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沌而暴戾的力量,正通过他涌出的血液与九幽玄冰的剧烈反应,在他掌下疯狂地凝聚、压缩!那是龙珠被强行压制的本源躁动、是十万怨毒诅咒被激活的滔天恨意、是自身不屈意志燃烧的疯狂,在九幽寒气的刺激下产生的、完全失控的、指向毁灭的共鸣!

“孽障!还敢负隅顽抗?!”暖阁外,那个冰冷的年轻修士声音带着一丝惊怒传来。显然,阵法的剧烈波动和暖阁内升腾的污秽气息让他感到了不安。“九幽玄冰,封天锁地!给我彻底冻绝这孽种的血脉!”

嗡——!!!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笼罩醉香楼的九幽玄冰锁龙阵光芒大盛!更多的、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幽蓝寒气如同瀑布般从无形的阵法屏障上倾泻而下,疯狂灌入暖阁!温度瞬间降至一个匪夷所思的恐怖境地!墙壁、地面、翻倒的家具,表面覆盖的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从寸许迅速变成尺余!甚至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成了粘稠的、闪烁着幽蓝冰晶的胶状物!

“噗——!”烛烬首当其冲,再次喷出大口鲜血,鲜血离体瞬间就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渣!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心跳变得极其微弱缓慢,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脊背上那几片青铜逆鳞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青灰色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掌下那团正在凝聚的混沌力量仿佛也被这更强的寒气压制,剧烈的反应似乎有减缓的趋势。

就在烛烬濒临彻底冰封绝境,掌下毁灭之力被更强寒气压制,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

“唔!”

一声压抑的、带着极致痛楚的闷哼,在他不远处响起。

是柳倾城!

她蜷缩在角落里,距离烛烬不过丈许。此刻,她承受的同样是致命的九幽寒气侵袭!那件能抵挡一缕金焱的月白衣裙,面对这无孔不入的、针对神魂的极寒,似乎并无特殊防护效果。她单薄的娇躯剧烈颤抖着,脸色由苍白迅速转为一种死寂的灰败,嘴唇完全变成了青紫色,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细小的冰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大片白雾,仿佛随时会彻底冻结。

更糟糕的是,之前被烛烬失控金焰擦伤的脸颊和鬓角,那细小的伤口在极寒下非但没有凝固止血,反而因为内里残留的一丝微弱金焱力量与入侵的九幽寒气发生了更剧烈的冲突!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强酸腐蚀又急速冻结的紫黑色,正不断向四周蔓延!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身体因为寒冷和痛苦而本能地痉挛抽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无意识的抽动!

一滴混合着暗红血丝(凡血)和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暗金色泽(沾染的烛烬龙血/金焱余烬)的血珠,因伤口的撕裂和身体的痉挛,从她脸颊的伤口被甩出!

这滴微小的血珠,在粘稠冻结的空气中划过一道细微的弧线。

不偏不倚!

正正地!

滴落在了烛烬死死按在玄冰地面、正蒸腾着污秽白烟、凝聚着混沌毁灭力量的右手手背上!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规则的声响!

这滴混合了柳倾城自身精血、微弱金焱余烬和烛烬龙血/怨毒诅咒的血珠,在与烛烬手背上沾染的、更为浓郁的怨龙之血接触的瞬间,竟如同滚烫的火星滴入了沸腾的油锅!

一股无法形容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涟漪,猛地以那滴血珠落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烛烬浑身剧震!

那滴血带来的,并非灼痛,也非冰寒。而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共鸣?!

他体内那枚狂暴的龙珠核心,那一点纯粹的金芒,在接触到这丝冰冷的、混合的“引子”时,猛地一颤!并非被压制,反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特殊“频率”的冰流!这股冰流非但没有熄灭金芒,反而诡异地、短暂地……抚平了龙珠核心最外层的狂暴涟漪?!

同时,他血液中那疯狂吞噬九幽寒气、扭曲增殖的十万怨毒诅咒符文,在接触到柳倾城血液中那微弱金焱余烬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极其尖锐的“尖啸”!它们的增殖被瞬间抑制,扭曲的形态都僵硬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

烛烬那被冻结、被怨毒诅咒淹没的意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空隙!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被柳倾城那滴血奇异引动的……对“冰”的……某种本能的、更高层次的……“理解”?或者说,“掌控”的雏形?

“冰……寒……”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烛烬濒死的意识。

轰——!!!

掌下那团被九幽寒气强力压制、仿佛陷入停滞的混沌毁灭力量,在龙珠核心那瞬间的“平静”和十万怨毒诅咒那短暂的“僵直”空隙中,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火山,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它不再是单纯的、无序的爆炸性毁灭,而是被那滴“引子”之血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秩序”气息(金焱余烬的湮灭本质?)所引导!

混沌的力量骤然凝聚、压缩、变形!

嗤啦——!!!

烛烬按在玄冰地面的右手下方,那被他的血液腐蚀出的坑洞深处,猛地刺出一道凝练到极致、却并非金红色的光芒!

那是一道……幽蓝色的冰棱!

但这冰棱,绝非九幽玄冰那纯粹的、死寂的深蓝!它的核心,流动着粘稠如墨的、扭曲挣扎的十万怨毒诅咒符文!它的边缘,却燃烧着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却散发着恐怖湮灭气息的……淡金色冰焰!

幽蓝为体,怨毒为骨,金焰为锋!

这道仅有尺许长短、却散发着令整个九幽玄冰锁龙阵都为之震颤的恐怖气息的冰棱,如同来自深渊地狱的裁决之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和阵法的阻隔,在出现的瞬间,便锁定了暖阁外、阵法核心节点处、那个正在全力催动阵法的天墉城内门弟子!

“不——!这是什……”那年轻修士的惊骇尖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那道诡异的怨毒金焱冰棱,已如同瞬移般,洞穿了暖阁那覆盖着厚厚玄冰的墙壁!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穿刺声。

外界,阵法核心节点处,那年轻修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一个碗口大小、边缘流淌着淡金色冰焰、内部充斥着粘稠蠕动诅咒符文的透明窟窿,赫然出现在那里。没有鲜血喷涌,因为伤口周围的一切,血肉、骨骼、甚至他体内流转的灵力,都在瞬间被那恐怖的冰焰焚灭、被诅咒侵蚀、被极寒冻结!

他脸上的惊骇瞬间凝固,身体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从胸口那个恐怖的窟窿开始,无声无息地、迅速蔓延成一片死寂的灰白,然后寸寸崩解、化为飞灰!

主阵者,瞬间……形神俱灭!

嗡——!!!

失去了核心主持者,庞大的九幽玄冰锁龙阵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巨大嗡鸣!笼罩醉香楼的幽蓝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倾泻而下的九幽寒气骤然中断、紊乱!

阵法……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而暖阁内。

在发出这耗尽了他最后所有力量、甚至透支了生命本源的诡异一击后,烛烬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他按在玄冰上的右手无力地滑落,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地面,生死不知。只有脊背上那几片青铜逆鳞,在失去了九幽寒气的强力压制后,青灰色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也彻底黯淡下去。

那股笼罩暖阁、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气,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

角落里,柳倾城几乎被冻僵的意识,感受到寒气的消退,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烛烬如同破败玩偶般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火辣辣剧痛的脸颊伤口,指尖触碰到一丝粘稠的、带着奇异冰凉感的湿润——那是她自己的血,混合着……那个怪物血的气息?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模糊地记得那滴血甩了出去……然后……外面那个可怕的声音就消失了?寒气也退了?

就在这时!

“镇魔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封锁醉香楼!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妖气冲霄!血气弥漫!定有大凶之物!结阵!快!”

醉香楼外,传来了威严急促的呼喝声和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镇魔司的高手,终于被血色莲花信号召来了!他们正迅速包围醉香楼,更强大的凡俗修士力量即将介入!

暖阁内,冰消雾散,只余一片狼藉,满室血腥,和两个倒在废墟中、一个昏迷一个重伤、命运未卜的身影。而醉香楼外,是刚刚经历核心阵眼被毁、短暂陷入混乱却依旧庞大的仙门残余力量(其他布阵弟子),以及杀气腾腾、布下天罗地网的镇魔司!

短暂的死寂,是更大风暴降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