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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求你了,悠悠真的不能吃花生!”我声嘶力竭地尖叫,试图打掉我妈手里那碗花生汤。
可晚了。
她灵巧地躲开我的手,脸上挂着那种我最熟悉的、不以为然的笑容,迅速舀起一勺,塞进了我三岁女儿悠悠的嘴里。
“矫情什么?你小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养得皮实点才好。看,悠悠不是吃得挺香吗?”
悠悠砸吧着小嘴,大眼睛天真地看着我,似乎在说,外婆给的东西真好吃。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三个小时后,我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了悠悠。
她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消散的红疹,嘴唇青紫。几个小时前还抱着我的腿撒娇,喊着“妈妈,要抱抱”的小人儿,现在却再也不会动了。
医生面色沉重地把死亡报告递给我:“周女士,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孩子是因急性过敏性休克导致的多器官衰竭,送来得太晚了。致敏原……是花生。”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有千斤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我妈就站在我身后,哭得惊天动地,捶胸顿足。“我的乖外孙女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天杀的医生,都是庸医!连个小小的过敏都治不好!”
她一边哭嚎,一边试图来拉我的手,寻求安慰。
我猛地甩开她,像躲避一条毒蛇。
我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你,是你杀了她。”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大的愤怒所取代。她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周岚!你疯了是不是?我是你亲妈!是悠悠的亲外婆!我怎么会害她?你女儿没了,你难过,也不能这么往我心口上捅刀子啊!”
我哥周浩也赶紧上来拉架,一脸悲痛地劝我:“岚岚,你冷静点。妈也是好心,她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这事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
意外?
从我发现悠悠花生过敏那天起,整整两年,我每天都在他们耳边重复,悠悠不能碰花生,一点点都不行,会要命的!
可我妈是怎么说的?
“城里人就是金贵,吃个花生还过敏,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我跟你哥小时候,天天在泥地里打滚,啥都吃,身体不也好好的?”
“你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农村来的妈,故意找茬。”
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固执地认为,过敏是我编出来“矫情”的借口。她甚至变着法子,试图“纠正”悠悠这个“坏毛病”。
在饭菜里偷偷加花生碎,在饼干里抹花生酱,甚至今天,趁我接个工作的电话,就端出了一碗她“精心熬制”的花生汤。
我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在,我的女儿没了。
他们却说,这是个意外。
我看着我妈那张还在演戏的脸,看着我哥那副和稀泥的嘴脸,一股冰冷的恨意从骨髓里升起,瞬间冻结了所有的眼泪和悲伤。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心?妈,你敢说你不知道悠悠的病房里,躺着你那个宝贝孙子小军吗?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他那三十万的手术费,才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悠悠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