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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喂!我说林子,你这行头可真地道,嘛叫人靠衣装马靠鞍,瞅你今儿这精神头,倍儿亮!”王浩一边帮我整理着胸花,一边操着他那口地道的天津话,嘴皮子利索得跟说相声似的。
我对着劳斯莱斯幻影锃亮的车门,照了照自个儿的倒影,嘴角咧了咧,露出一口白牙,学着北京爷们的腔调回他:“那必须的,哥们儿今儿大喜的日子,能秃噜了链子吗?您就瞧好吧。”
车队一共八辆,清一色的黑色幻影,头车是我自己的。不是为了显摆,主要是媳妇儿苏晴喜欢,她说这车头的小金人,特像个跳芭蕾的小仙女。
我心说,这哪是小仙女,这他妈是会飞的人民币啊。
车队缓缓驶进苏晴家的小区,这小区年头不短了,路窄,两边还停满了车,我们的车队跟巨无霸似的,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就在快到楼下的时候,一个身影“嗖”地一下,跟个炮弹似的,直接横在了我们头车前面。
“吱——”头车司机一脚急刹,我身子猛地往前一闯,幸亏王浩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我。
“嘛情况这是?碰瓷儿的都这么有事业心?结婚的也敢拦?”王浩探着脖子往前瞅。
我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小区里有名的“搅屎棍”张大妈吗?五十来岁,烫着一头劣质的卷毛,穿着个大花睡衣,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两手往腰上一叉,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刚从菜市场骂街回来的常胜将军。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街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跟等着看枪毙似的。
司机降下车窗,陪着笑脸说:“大姐,劳驾您让让,我们这是婚车,赶吉时呢。”
张大妈把那张老脸一扬,眼皮都懒得翻一下,操着一口纯正的山东腔:“让让?恁说让让就让让?俺家的规矩恁不懂啊?喜车临门,不给个大红包,想过去?门儿都没有!”
我一听就乐了,这他妈是遇到拦路抢劫的了。
王浩在旁边气得直哼哼:“嘿,我这暴脾气!林子,下去跟她掰扯掰扯?”
我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셔。我降下车窗,脸上挂着标准的商业微笑,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大妈,您这意思是,想要个红包图个吉利?”
张大妈一看正主出来了,来劲了,下巴抬得更高了:“呦,新郎官啊?长得人模狗样的。对,俺就要个红包,不多,图个吉利,八千八百八十八,图个发发发!”
周围看热闹的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心里都快笑出声了。八千八?您怎么不去抢银行呢?一张嘴就是我一个月的实习工资了,当然,是以前的实习工资。
“大妈,您这吉利数可真不小。”我依旧笑着,“可我们这红包都是有数的,要不这样,我给您封个二百的,您看成吗?大喜的日子,大家高高兴兴的。”
张大妈一听“二百”,脸瞬间就垮了,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她“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开了:“二百?恁打发要饭的呢?开得起这么好的车,差这点钱?我告诉恁,今天没八千八,恁这车就从俺身上压过去!”
说着,她一屁股就坐地上了,两腿一蹬,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