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顶尖的工程师艾尔叛逃十三年,在核子世界地下工厂靠反星尘装甲抵御腐化。
他存活的关键是精灵村落守护古树的活体汁液。
当帝国追兵屠戮村落抢夺古树时,艾尔面临抉择:
保护精灵与古树,或获取树苗以强化装甲增强军力。
他牺牲自我引爆工厂,临终将装甲原型交予玩家:
“告诉荆棘反击计划……火力不是唯一的道路”。
树苗在他血染的手心中闪着微光。
“哐——!”
沉闷的撞击声在厚重的安全门外响起,震得天花板簌簌落下尘灰,像是这座地下坟墓又一场无声的哀鸣。艾尔布满油污和汗水的脸在监控屏幕的冷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屏幕上,门外三台巨大的黑色作战机甲“剃刀齿”正协同冲击着最后一道安全闸门,那些粗壮的液压撞槌每一次砸落,门内用来加固的支撑梁都在金属的悲鸣声中更深地弯折下去。能量光束在钢铁上烧出焦糊的凹坑,刺眼的白光忽明忽灭。
时间不多了。十三年了。终于追上来了。
艾尔深深吸了口气,地下工厂浑浊闷热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机油、臭氧,还有一丝挥之不去、如同金属锈蚀后的阴冷气息——那是星尘腐化无处不在的低语。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屏幕上那些代表着帝国铁拳的机械杀戮者身上移开,落到操作台旁一支小小的玻璃容器上。
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非自然的、介乎嫩绿与琥珀之间的流光,晶莹,粘稠,蕴藏着磅礴欲出的生命气息。这就是古树的汁液,来自工厂上方沼泽深处那片脆弱的绿洲,精灵村落的命脉,也是他这台笨重造物——“奥德修斯”反星尘装甲——得以在这片腐化绝地维持运转十三年的唯一源泉。
每一次驱动“奥德修斯”,都像是在燃烧生命。那些坚韧、闪烁着特殊哑光的装甲板紧紧贴合着艾尔的身体,沉重得如同背负着一座移动的钢铁坟墓。复杂管线和能量导管纵横交错,深入体内,每一次从核心炉汲取能量并输送到装甲表面形成隔绝力场,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撕裂感。隔绝力场开启的瞬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会骤然挤压五脏六腑,如同坠入深海,连呼吸都变成一种负担巨大的劳作。汗珠会瞬间布满他裸露的额头和脖颈,又被装甲内层吸走,留下冰凉黏腻的触感。视线边缘会泛起细微的、不断蠕动的彩色光晕——那是视觉神经在能量场压迫下的挣扎。每一次维持运行,代价都是身体剧烈的哀嚎。没有古树汁液的修补和滋养,这台救命机器很快就会变成一具更快的金属棺材。
“警告:第B7区压力阀超出临界阈值!泄露风险等级上升!”刺耳的合成音毫不留情地在狭小的地下空间炸响。
艾尔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控制台密密麻麻的指示灯。猩红的光点如同毒疮般在布局图上不断浮现、扩大。“剃刀齿”在门外狂暴的攻击撼动了这地下巨兽腐朽的骨架,连锁反应正在更深处爆发。
他顾不上再看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布满粗茧的双手飞快地在主控台跳跃,敲击声如同战鼓。一组又一组参数在屏幕上滚动、修正,指令如同急促的血液奔流,尝试着在系统彻底崩塌前稳住核心区的能量反应。汗水顺着额角的皱纹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时间……他需要时间。每一秒的喘息都意味着安全门外的压力增加一份。
“滋啦——喀嚓!”
主显示屏的画面陡然一片漆黑,雪花闪烁了几秒后,彻底消失了。来自工厂内部最深处几个区域的监控信号如同被掐断的血管,瞬间断绝。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艾尔的心猛地一沉。该死!他们攻破了内墙缓冲区!那些屠夫推进得比他预计的还要快!
他猛地调出外部全景扫描阵列的数据流,那来自工厂深处一处极其隐秘的潜望传感端口,是他窥探上方那个脆弱生态岛——精灵村落的关键之眼。屏幕上浮现的景象让艾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冷雨,无情地敲打着沼泽黑褐色的泥地。空中,帝国武装悬浮艇喷射着幽蓝的尾焰,如同冰冷的秃鹫盘旋,无差别能量束划破被腐化云层染成怪诞紫色的天幕,点燃了一栋又一栋精灵用生命古树落枝编织而成的、覆盖着厚重苔藓与发光蕨类的锥形树屋。粘稠的黑色浓烟夹杂着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阴暗的天穹。地面上,几排行动僵硬的帝国“墓碑”重型步兵在泥浆中跋涉,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任何会移动的影子。一个纤细的、近乎透明的身影在沼泽边缘奋力奔跑,试图冲向那棵矗立在村落中央、仿佛撑起了半片天空的庞然大物——活体古树“世界之脉”。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精准地贯穿了她轻盈的身躯,身影瞬间在光芒中扭曲、破碎、化为灰烬,只剩下焦黑的斗篷碎片被冲击波高高抛起。
“不!”艾尔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嘶吼,拳头重重砸在控制台上,震得台面嗡嗡作响。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微微发抖。那是精灵长老维莎的孙女,他曾见过她在古树根系间嬉戏的身影,脆弱的笑声短暂照亮过这个地下世界的阴霾。
外面世界的屠杀场在冰冷屏幕上无声上演,而工厂内部的撞击也进入了最后的狂暴阶段。每一次撞击都让地板和墙壁传来更剧烈的颤抖,头顶的加固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粉尘和碎屑簌簌落下。“剃刀齿”如同耐心而疯狂的掘墓者,它们厚重的金属关节在每一次冲击中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配合着尖锐的能量武器切割声。那扇曾代表着安全壁垒的厚重金属安全门,现在已经布满触目惊心的凹陷和裂缝,边缘被烧熔的金属呈现扭曲刺眼的亮红色,灼热的空气扭曲了它表面的景象。巨大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整扇门都发出了扭曲变形的尖利嘶叫。透过那些裂缝,帝国机甲粗粝外壳反射的、属于地下工厂的昏暗应急灯光,正忽明忽暗地渗透进来,像地狱裂隙睁开的眼睛。
终结近在咫尺。安全门失守只是弹指之间,而上方精灵村落的抵抗之火已在帝国的铁蹄下奄奄一息。
“必须……做个了结。”艾尔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砺的铁锈味。他布满青筋和老人斑的手离开了疯狂跳动的主控台,没有犹豫,一把抓起了操作台角落那管翠光流转的珍贵容器——那是最后的古树汁液。粘稠温润的液体滑入装甲预留的接口。瞬间,濒临熄灭的核心炉嗡鸣声陡然变得强劲平稳,周身那些撕裂神经的剧痛如同退潮般快速缓解,视野边缘蠕动的彩色光晕也迅速消散。消耗殆尽的“奥德修斯”再一次稳定下来,强大的隔绝立场撑开,重新隔绝开星尘腐化无孔不入的冰冷窥探。
但这力量是短暂的,是一根烧向双头的蜡烛。维莎长老那决绝的影像浮现在他脑中,精灵村落每一栋燃烧的树屋,每一声无言的消逝,都如同滚烫的烙印烫在他心上。反星尘装甲可以带给他个体更长久的庇护,甚至他可以用这力量去寻求复仇或更伟大的……抵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理智深处反驳:没有活着的树脉,没有汁液,你只不过是一具被强化过的、会行走的金属棺材。荆棘反击计划……
艾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他霍然转身,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厉,不再去看屏幕上那扇正在帝国机甲的巨力下发出濒死呻吟的合金闸门。他大步走向操控室角落里一架不起眼的升降梯。银灰色的金属梯身在黯淡光线中只留下一个沉默的轮廓。厚重的金属门感应到他的接近,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向一侧无声滑开,里面灯光昏暗,只能照亮靠近门口的一小块冰冷的金属地板。艾尔没有任何迟疑,一步踏入。金属门在他身后迅速、无声地关闭,彻底将外面整个沸腾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高速下降带来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升降梯内部连微弱的通风声都近乎消失。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那颗在胸腔中疯狂擂动的、名为决心的心跳。
梯门滑开,寒意如同冰水迎面泼来。
眼前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再是地下工厂普遍弥漫的工业锈蚀和能量过载的焦糊气息。这里的空气异常清冽,带着一种奇异潮湿泥土和新鲜草木汁液的芬芳,混合着一种极淡、却又存在感极强的清新气味。但这股生机被强行束缚在一个由冰冷钢铁、巨大密封罐体和粗壮管道构成的框架里。正中央,是一台庞大得令人屏息的培育装置,像一个金属打造的冰冷胎盘。
而在这装置最核心的生态穹顶中,一株植物正在柔和的生物灯光下安静地生长着。它不是一棵树苗,更像是一株奇异的草本植物。它的主茎纤细如翡翠雕琢的幼枝,只有手指粗细,呈现出半透明的玉质光泽,茎秆上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银色螺旋纹路,闪烁着微光。它的叶片只有寥寥数对,形状如同人类的手掌般摊开,边缘极其幼嫩,呈现出一种介于嫩绿与苍白的底色,叶脉则如同流动的熔金,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在它的顶端,一枚小巧精致、呈完美水滴状的嫩芽包悄然凝结,包裹着令人心悸的浓缩生命力。这就是维莎长老临终传递的“幼苗”——世界之脉那庞大生命力的核心载体。
它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缕流淌的金色脉络,都在发出无声的召唤,散发出温暖而纯净的光晕,映照着艾尔脸上斑驳的伤痕与沧桑。这股生命之力如此清晰,如同黑暗中最纯粹的星辰。
就在这时,操控室所在的巨大钢构平台边缘,连接通道的方向,传来了沉重、整齐、带着绝对破坏气息的步伐。金属战靴踏在钢铁网格走道上的声音,冰冷、沉闷、步步紧逼。它们来了。
时间……结束了。
艾尔深深吸了一口这交织着生机与冰冷金属气息的空气。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在生态穹顶中焕发着纯粹生命光芒的幼苗——那是希望最后的火种,纯净得令人心痛。然后,他猛地转身,动作精准、迅猛、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孤注一掷。
反星尘装甲巨大的手掌猛地拍向一处标注着深红骷髅头的应急面板,厚重的强化玻璃应声碎裂!手掌上的装甲板被碎开的钢化玻璃狠狠撕裂,血水混杂着装甲内渗出的能量冷却液瞬间喷溅而出,染红了破裂的按钮和碎裂玻璃下的金属面板。
刺眼的、旋转着的猩红色警报灯骤然充斥了整个高耸的空间,如同无数只染血的巨眼睁开。尖利得足以撕裂灵魂的全频警报骤然响起,淹没了沉重的脚步声!
“最终净化协议启动!自我销毁程序激活!核心能量堆砌引爆倒计时——60秒!”
冰冷的合成女声如同敲响了末日的丧钟,回荡在钢铁和生命交织的宏大空间中。那株幼苗被刺目红光笼罩的瞬间,依旧散发着宁静温润的生命微光。
艾尔扯动断裂的线路管,艰难地按下另一个按钮。
另一侧靠近幼苗的通道液压闸门猛地向下砸落!沉重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彻底切断了帝国机甲部队直接冲进来抢夺幼苗的可能。
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变成了愤怒的狂乱冲锋!然后是能量武器狂暴轰击新落下的重型合金闸门的刺耳撞击!门外瞬间被帝国机甲炮火点燃的恐怖喧嚣和警报的尖啸声疯狂地搅拌在一起。
艾尔没有理会。时间分秒流逝。他无视了警报,无视了那扇正在承受冲击的合金门发出的越来越刺耳的变形声。剧烈的晃动传来,整个平台都在震动,天花板上有沉重的钢铁构件松动掉落,砸在地面上发出轰响。
他弯下腰,忍受着失血和剧痛带来的眩晕,用那只尚完好的机械手臂支撑住身体。他的目光落在“奥德修斯”装甲嵌入胸口的、那个形如倒锥形的核心反应器上。幽蓝色的冷却液正随着能量波动不断闪烁。
维莎长老的请求在尖锐警报的间隙回响:“守护它……生命……种籽……”每一个字都带着临终祈祷的重量。
“荆棘反击……”艾尔低声念出这个计划的名字,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识。他再次伸手,这一次动作异常小心。机械手指无比精准地操作着位于反应器侧面底部一道极其隐秘的卡榫。一声细微的“咔嗒”轻响。艾尔用力一撬,一块大约有成年人手掌大小、泛着特殊哑光色泽、布满复杂嵌入式回路的合金装甲板应声脱落。装甲板内侧固定着一个比成年人大拇指稍大的、近乎透明的柔性晶体片,上面密布着细微到肉眼难辨的纹路和光点——那就是“奥德修斯”的设计蓝图!
艾尔将沾着自己温热鲜血的装甲板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灼热的炭火。他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平台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壁挂式维护控制终端。他伸出沾满油污和鲜血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终端屏幕上飞快滑动,选择了最高权限的加密传输协议。然后,将那块粘着珍贵晶片的装甲板,狠狠按进了终端旁边的物理传输端口里。
晶体片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流光!所有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终端!
“数据传输!”他喘息着吼道。
终端屏幕上瞬间浮现出帝国海军最高级黑铁色加密旋纹。那是玩家所属荆棘组织的徽标。刺眼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在艾尔瞳孔深处疯狂跳动:30秒……
艾尔猛地转过身,最后的力气如同回光返照般涌上全身。他向着那个装着幼苗的生命维持装置发足狂奔!他的目标不是带走它——是保护它!彻底保护它!
帝国机甲的轰击越来越猛烈,那落下的合金闸门已经在能量武器的切割和冲击下如同烧红的烙铁,变形的边缘融化滴落下来,在走道平台上嘶嘶作响。艾尔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门对面一台帝国“剃刀齿”那无情的复合镜头扫描器,正透过那道迅速融化、变形的巨大门缝,冰冷地锁定了生态穹顶中的幼苗!
艾尔发出一声野兽般混合着伤痛与决绝的咆哮,身体如同失控炮弹重重撞向生态穹顶!反星尘装甲的沉重质量加上他全力的冲撞,整个强化水晶观景罩发出惊天动地的爆裂声!
碎裂的水晶如同钻石的暴雨轰然炸开!巨大的破碎声浪几乎压过了倒计时的轰鸣和门外的炮火!
艾尔摔进那片满是水渍的泥土基座上,刺目的红光混合着生态灯残存的惨白光芒疯狂闪烁,笼罩着这个狭窄的空间。冰冷的泥浆和能量液瞬间包裹住他失血的身体,刺激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晕厥。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艰难地抬了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怪异,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拂去溅落到幼苗叶片和那枚纯净如初生朝阳般的水滴状嫩芽上的泥土碎屑。仿佛在触碰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梦境。
倒计时冰冷地抵达终点:“核心能量堆砌引爆:0!”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刹那间的寂静——
绝对的、黑暗的、无垠的寂静。所有光芒尽数消失。
紧接着,一股超越所有感官理解的力量无声地、却又是无比霸道地降临!
整个庞大的地下工厂空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狠狠捏合、扭曲!钢铁如同柔软的橡皮泥般疯狂地挤压、弯折、熔融!通道、支架、沉重的机械构件、那些还在疯狂射击的帝国机甲……所有的一切都被这股纯粹的毁灭巨力瞬间揉成一团混沌炽热、再也无法分离的核心!无形的冲击波如同狂暴的洪流,从那个毁灭的核心汹涌而出!
艾尔在绝对的黑暗中抬起头,视野尽头只剩下那株在无形的毁灭风暴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纯净光辉的幼苗。晶莹剔透的嫩叶和金色脉络在纯粹的黑暗中,如同亿万星河中唯一的星辰。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幼苗顶端那枚水润欲滴的嫩芽上,仿佛是回应他的凝望,一点柔和如晨曦初露、纯粹到极致的光,自那水滴的尖端悄然绽放。
他那片曾被帝国铁拳磨硬、又在十三年黑暗中自我放逐的灵魂,那台冰冷盔甲之下最深刻的渴望:离开地底的禁锢,带着它,踏足坚实的地面,沐浴真实阳光下……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被这股纯粹的温柔抚过,如同冬雪在阳光下悄然消融。
艾尔的嘴角,在无边的黑暗和足以撕裂金属的毁灭风暴中心,却勾勒出一抹难以捕捉、微小却真实的松弛弧度。
“太阳……光……”他用尽最后一丝气息,从沾满血污、微微颤抖的干裂唇间挤出模糊的音节。
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手指微微合拢,轻柔地笼罩住幼苗上那一点微弱,却在这片绝对黑暗与毁灭中倔强亮起的柔光。
……
爆炸的尘埃久久弥漫在潮湿的沼泽空气中。玩家挣扎着从一条被震塌的地下掩体通道口爬了出来,碎石和泥浆不断从他身上的防护服上滑落。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刚才那场席卷整个地下的无声崩塌与冲击波像是一场诡异又可怕的噩梦。
世界恢复了沼泽地带特有的浑浊光线,大雨依旧不知疲倦地洗刷着被战火蹂躏的村落废墟。冒着烟的焦黑木头,散落各处、已经失去生命光泽的精灵金属饰品碎片,混合着泥水,构成一片凄凉的景象。
一个沾满了污泥和深褐色血迹的金属物体半埋在玩家脚边松软的黑色泥浆里。它反射着一点点惨淡的天光,像一截被遗弃的沉船残骸。玩家弯腰,忍着关节的生疼,伸手抓住了那冰冷沉重的轮廓。用力将它从泥浆里拖了出来。
那是一件造型奇特的肩甲部件,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痕和爆炸冲击留下的凹痕。一种深沉、特殊质地的哑光从损伤的表面顽强地透出来。上面的帝国标志早已被岁月和战斗彻底磨去。这是“奥德修斯”装甲留下的唯一残骸。
玩家慢慢将肩甲翻转过来。内侧,一块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明显是后来嵌入的、同样布满凹痕的装甲板卡在肩甲的机械结构内槽上,勉强没有脱落。沾满泥浆的手指拂过那片装甲板的表面,一小块异常平滑的区域擦去污泥后显露出本色——一种接近活体肌理、绝非工业产物的独特质地。
一点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生命光泽,就在这片装甲板边缘与一个透明晶体结构镶嵌的接缝处,如同微弱的呼吸,静静闪烁。艾尔最后的选择和他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嫩芽的光。
玩家死死握住这块沉重、冰冷、却又透着一丝奇异温热的肩甲,仰起头,让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上混合的污泥、血水和某种滚烫的液体。
大地深处,那场沉默核心燃烧形成的巨大能量空洞引发的后续塌陷还在继续,沉闷的隆隆声如同遥远的地狱传来的鼓点。整个沼泽地表都在微微震颤。最终,大地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像一个垂死的巨人最后叹息,随后归于沉寂。仿佛一切都被彻底吞噬、掩埋、净化。
雨水打在肩甲光滑的金属板上,沿着那些被深深刮出的凹痕流淌,带走污泥,清晰地映射出肩甲上镶嵌的那块小小的、带着生命光泽的装甲板。玩家能清晰看到,那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光芒映照出的,还有泥泞和废墟中,另一枚早已熄灭的帝国鹰徽残片。
“……火力……”玩家喃喃低语,雨水冲刷着他布满划痕的面容。沾满湿冷污泥的手指划过肩甲上那道微弱却顽固闪耀的光点,“……不是唯一的道路。”
远处沼泽深处,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和雨打泥泞的沉闷声响,天地寂静,如同巨大的墓穴,唯独那点微光,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如同黑暗中倔强燃烧的星火,久久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