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我开始失眠,夜里总能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声响,像是女人的低泣。
我告诉自己是幻觉。这座老宅太安静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白先生开始正式教我手艺。他的要求严苛到了极致,从选材、塑形,到打磨、上色,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完美。我们用的材料很特殊,是一种混合了骨粉、瓷土和某种植物树脂的秘制材料,烧制出来的质感温润如玉,带着一种近乎人体肌肤的弹性。
“记住,林陌,”他一边打磨着一个玩偶的手指,一边对我说,“我们在做的,不是复制品,而是‘升华’。我们要捕捉的,是生命最灿烂的那个瞬间,并将它固化为永恒。”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种狂热的哲学意味,让我着迷,又让我不安。
我的雕塑技巧在他的指导下突飞猛进,渐渐地,我能塑造出与真人别无二致的五官。可我始终无法做出令他满意的眼睛。
“你的眼睛里没有灵魂,”他总是这么说,“它们只是漂亮的玻璃珠子。”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而充实的学习中一天天过去。那则寻人启事带来的恐惧,也被日常的忙碌渐渐冲淡。
直到那天下午,一辆邮政车开进了静园。邮递员送来一个巨大的木箱,收件人是白先生。
白先生让我回避,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拆箱。我按捺不住好奇,从二楼的窗户偷偷往下看。
箱子里似乎是制作玩偶的原材料,各种瓶瓶罐罐。在清点货物的时候,一张标签从其中一个罐子上飘落下来,被风吹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等白先生把东西都搬进屋后,我找了个借口溜到院子里,捡起了那张标签。
那是一张进口化学品的标签,上面印着复杂的分子式。我不懂化学,但最下面的品名,我却认得:
“Formaldehyde”,福尔马林。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福尔马林是用来防腐的,是用来浸泡尸体标本的。他要这么多福尔马林干什么?
恐惧再次笼罩了我。那些玩偶……那些栩栩如生的玩偶……她们真的是用瓷土和骨粉做的吗?还是说……她们的内部,是真正的人体?
当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工作室里所有的玩偶都活了过来,她们没有眼球的眼眶流着血泪,一步步向我逼近,嘴里发出嘶哑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我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不行,我不能再坐以待毙。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白先生的规矩是不能上三楼阁楼。那里一定藏着秘密。
我开始留意白先生的作息。他每天晚上十点准时回房休息,凌晨五点起床。我要利用的,就是这之间的几个小时。
我从网上订购了一套简易的开锁工具。等待包裹的三天里,我度日如年。
终于,在一个无月的夜晚,我行动了。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三楼,阁楼的门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上挂着一把黄铜老锁。我的心脏狂跳,开锁工具在颤抖的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咔哒。”
比我想象的要顺利,锁开了。
我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化学药剂和奇异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