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做的拨浪鼓,松软香甜的白馒头。
是他能想到的,给一个孩子最好的礼物。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死在了1937年9月28日。
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是他的英勇赴义的日子。
我控制住情绪,一笔一画地写着,力透纸背。
【林振邦,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他有无数个问题,关于未来的生活,未来的科技。
我怀着耐心一一科普解答,甚至用拙劣的画技画出了一幅幅简笔画。
【这是战斗机,这是装甲车,这是电脑……】
他龙飞凤舞地激动道:【看到国家这么强大,俺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说起来,不知道俺的后代咋样了,在这么幸福的时代肯定能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笔尖凝滞,一个不留神划了一道笔直的线。
不知所踪的儿子,破产的孙子。
还有一个想去敌国求学的曾孙子。
要是他知道真相。
会不会觉得失望。
我提笔,还是撒了谎:【帮你打听过了,他们都是国家的优秀同志,还上过电视。】
我和我爸闹到最狠那阵,我从戒网瘾的学校跑出来,跑到警察局说要告到他坐牢。
有好事的亲戚把调节栏目的记者请到了家里。
我和我爸当着镜头彼此谩骂,甚至大打出手。
嗯……这也算上过电视吧。
他笔锋一转,问道:【昭阳同志,你也很优秀,能培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你父母一定也很厉害。】
我怔怔看着窗外的落霞,静默不语。
优秀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自从父母离婚,我妈跟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移民后。
在我爸的嘴里,只有愈发严厉的要求和责骂。
“畜生”、“不三不四”、“没出息”……
仿佛是我身上与身俱来的标签。
他接着问我为什么要写断亲书。
犹豫片刻,还是将十八年来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拧巴向他倾诉。
当我问到他为什么要写断亲书时,那边停了许久,才回道:
【为了让他们没有负担地活下去,与其为了俺的死伤心,不如就当没有俺这个儿子。】
我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一时哑然。
同样一封断亲书。
我是轻若鸿毛的赌气。
而他,是重如泰山的守护。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在纸上画了一枚小小的勋章。
【这是俺第一次参军,拼了命杀敌得到的勋章,上次鬼子的子弹射在我胸口,它还替我挡了一枪呢!】
我看着纸上的图案,是一枚独特的五角星。
尖端锐利如芒,一道弹痕斜劈而上,截断了五星的一角。
线条短促生硬,画技稚嫩粗糙。
但里面却藏了一颗笨拙真诚的心。
【真好看。】
我的手忍不住抚上那枚勋章,仿佛能透过扁平的纸张感受到历史的厚度。
他再次郑重许诺:【小昭阳,等你出生那天,如果我还活着,我亲手把它戴在你脖子上。】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找了个借口停止了对话。
自欺欺人的话,我再也说不出口。
可实话,更难以启齿。
我没法对着一个太阳般的人,说出他将要长眠于黑暗的事实。到了漫展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