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红着脸,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又把自己关在里面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对不对!?我们林家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崇洋媚外的东西!?”
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我,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没有,刚刚我和......”
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该怎么和他说?
我和一百年前的太爷爷聊上了天?
恐怕只会让他觉得我脑子有病,招来更严厉的骂。
十八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次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他醉倒在沙发上,眯着眼念念有词:
“畜生玩意,你妈跟人跑出了国,你也想去给那些鬼佬子当狗是吧!?老子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
我慢慢捡起地上的瓶子,收拾好垃圾拖完地。
看着沙发上两鬓斑白,沉沉睡去的他。
口袋里紧紧攥住那封断亲书的手,终究还是松了。
第二天一早,我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奔到书桌前,拿起那张纸。
什么都没有。
太爷爷还是没有回信。
出门遛弯的路上,好友周临安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
“昭阳,下周有一个很出名的漫展,我们一起去。”
我刚想开口答应,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泪渍晕染下绽放的那一笔笔血花。
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我们连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大家凑钱买的,再说了这场还有你最喜欢的漫画家铃木的签售会!”
周临阳好说歹说,我才点头同意。
他把衣服塞给我,高兴地哼着曲离开,
衣服是手工定做的,价格不菲。
我指尖抚过上面繁复华丽的流云纹路时,停住了。
林振邦,现在穿的是什么衣服呢?
从口袋里掏出那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突然发现上面的字迹更新了。
【昭阳同志,鬼子进了芦苇荡,一个连都没了。】
手中的衣服“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我几乎是飞奔一般跑回了家。
拿起钢笔时整个人气都还没喘匀。
深呼吸一口,手腕飞速运转。
【林振邦同志,你呢?你受伤了吗!?】
信纸上犹豫不决的写下一句话:
【俺好着呢,没受伤。】
他骗我。
我转头看着陈旧相框里里空荡荡的衣袖,泪珠猝不及防落在了手背上。
1937年9月22日,鬼子夜袭芦苇荡。
年仅二十五岁的太爷爷在换岗时发现了鬼子的踪迹。
他本可以躲开那些地雷的。
可是为了救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用身躯作盾,将那个孩子紧紧护在身下。
而自己,被炸毁了一条手臂。
泪沾湿了信纸,那头书写的速度飞快。
【你咋哭了,俺真的没事……】
也许是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他又缓缓写下:
【昭阳同志,一只手换一条命,俺觉得值。】
我哭得更大声了。
泪如断线的雨珠一般,滚洒在信纸上。
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了。
等我哭累了,信纸半干时,他才缓缓写下:
【这是俺的使命,也是俺的归宿,俺觉得光荣。】
我抽抽嗒嗒地拿起笔,想了半天,才写下一句话。
【林振邦,你一定要活着,等我出生。】
【行!到时俺来看你,给你扎拨浪鼓,带大白馍馍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