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岁寒夜的矮影：未熟感官的幻象
1998 年的冬夜，北方农村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光秃秃的树梢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藏在暗处低声啜泣。小美家的土院被月光罩上一层薄薄的银霜，晾衣绳上挂着的几件旧棉袄，在风里晃来晃去，影子投在地上，忽长忽短，活像一个个蜷缩着的人影。那时小美才三岁，裹在厚厚的花棉袄里，小脸蛋冻得通红，被母亲王秀兰拽着冰凉的小手，一步一挪地往院子角落的茅厕走。
茅厕是用土坯砌的，低矮又破旧，顶上盖着几片漏风的石棉瓦，周围堆着几捆干枯的玉米秆，风一吹，玉米秆就发出 “沙沙” 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王秀兰怕小美冷，把煤油灯举得离她近了些，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身前一小片地方，更远的暗处，依旧是化不开的浓黑。
小美迷迷糊糊的，刚把棉裤褪到膝盖，冷风一下子灌进裤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玉米秆堆旁，有个矮墩墩的东西动了一下。起初她以为是只猫或者狗，可再定睛一看，那东西竟慢慢直起了身子 —— 那是个小矮人，顶多到成年人的膝盖高，身上裹着一件灰扑扑的布衫，布料看着又旧又糙，像是穿了几十年都没换过。布衫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露出里面浅褐色的里子，风一吹，布衫就贴在它圆滚滚的身子上，能隐约看出它没有明显的四肢轮廓，倒像是被布裹着的团子。
最让小美头皮发麻的是小矮人的脸。它没有头发，脑袋光溜溜的，皮肤是一种奇怪的青灰色，像是长时间泡在水里的木头。脸盘圆圆的，眼睛却出奇地大，占了脸颊的三分之一还多，眼珠是深黑色的，没有眼白，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小美，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它的鼻子很小，像是在青灰色的脸上按了个小小的黑纽扣，而嘴巴却咧得极大，从脸的这一边扯到那一边，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两排细碎的牙齿，牙齿是淡黄色的，尖尖的，像小刀子一样。它没有嘴唇，牙齿就那样直接露在外面，明明是在笑，却让人看得浑身发冷。
小矮人朝着小美慢慢挪过来，它移动的姿势很奇怪，不是走，而是像在地上飘，脚不沾地，灰布衫下面空荡荡的，随着它的移动轻轻摆动。离得近了，小美还能闻到它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潮湿的泥土混着腐烂的树叶，还有一丝淡淡的霉味，直冲鼻腔。它一边飘，一边还发出 “咿咿呀呀” 的声音，那声音又细又尖，像是用指甲刮过铁皮，听得小美耳朵疼。
“妈！妈！有东西！有东西过来了！” 小美吓得魂都飞了，也顾不上提裤子，猛地转过身，一头扎进母亲王秀兰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棉袄，指甲都快嵌进棉花里了。她的哭声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糊了王秀兰一胸口。
王秀兰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里的煤油灯晃了一下，灯苗差点灭了。她赶紧稳住灯，低头拍着小美的背安慰：“咋了咋了？乖宝不怕，妈在呢。”
“有…… 有小矮人！就在那边！它盯着我笑，还朝我过来了！” 小美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手指着玉米秆堆的方向，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断断续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