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公公破天荒地跟念念讲了很久很久。
他讲了战场上的风雪，讲了冲锋时的号角，讲了牺牲在黎明前的战友。
他讲的不是波澜壮阔的史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细节。
“书上说，黄维兵团的司令部设在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这是不对的。司令部一直在双堆集的核心区，那个小王庄，只是一个前沿的警戒哨。我们端掉它，根本没费多大力气。”
“还有这个总攻日期，十二月六号……不对，那天我们还在进行外围清扫。真正打响总攻，是十二月八号的凌晨。那天晚上，我揣在怀里的两个馒头，都冻成了石头。”
念念听得入了迷，小手里紧紧攥着笔，把公公说的“正确答案”一笔一划地记在了练习册的空白处。
第二天出门前，她还信心满满地对公公说：“爷爷，我今天一定要告诉王老师，她教错了！”
公公欣慰地笑了。
他以为，这是一个让孙女了解真实历史，明辨是非的好机会。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份承载着他青春和热血的“答案”，会给念念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2.
第二天，历史课上。
王老师，王莉，正在批改昨天布置的练习。
当她看到念念的练习册时，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林念！你给我站起来！”
王莉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到了念念身上。
念念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
王莉拿着她的练习册，重重地摔在讲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林念，谁让你在练习册上胡写乱画的？”
“我问你，双堆集总攻是哪一天？”
念念小声地回答：“是十二月八号……”
“胡说八道！”王莉厉声呵斥，“教科书上白纸黑字写着是十二月六号！你是比编撰教科书的专家还厉害吗？”
全班同学发出一阵哄笑。
念念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急着辩解：“不是的，王老师！是我爷爷说的，我爷爷他……他参加过那个战役！”
“你爷爷？”
王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
“就你那个从乡下来的爷爷？一个种地的老农民，还参加过淮海战役？林念，你不仅学习不好，还学会撒谎了是吧？”
“为了一个破作业，连自己爷爷都编排上了，你可真有出息！”
侮辱性的言语像针一样扎在念念的心上。
她哭着大喊：“我没有撒谎！我爷爷不是骗子！”
“还敢顶嘴！”
念念的顶撞彻底激怒了王莉。
她从讲台下抽出一根细长的竹制教鞭，一步步走到念念面前，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看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尊敬师长了！”
她扬起教鞭，狠狠地抽在了念念的腿上。
竹鞭打在肉上的声音，和念念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教室里。
同学们都吓呆了，几个胆小的女生甚至捂住了眼睛。
王莉却像是打红了眼，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念念。
“我让你撒谎！我让你顶嘴！”
“一个乡巴佬的话也敢拿到课堂上来说，简直是动摇国本！”
“我今天就替你那不负责任的家长，好好教教你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