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盛妍沿着街边慢慢走,路过一家旧书店,橱窗里摆着几本医学古籍,她停下脚步看了会儿,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师兄替实验室的同事询问,问她之前整理的基因序列数据是否方便共享。
盛妍回复“晚上发你”,指尖敲在屏幕上,有种久违的踏实感。
原来抛开那些纷扰,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日子可以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三天,盛妍过得规律而平静。
三日后的傍晚,程方煜的车驶进别墅庭院时,天边正浮着一层橘红色的晚霞。
他刚结束为期四天的欧洲出差,下了飞机没回公司,径直回了这里。
司机打开车门,他弯腰下车,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二楼的窗户,窗帘拉着,看不真切里面的动静。
玄关的鞋柜上,摆着一双熟悉的米色平底鞋,鞋边放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是盛妍惯用的那个,程方煜的脚步顿了顿,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擦碗布:“程总回来了?晚饭刚做好,热乎着呢。”
“她在楼上?”
程方煜脱下外套,随手递给阿姨,声音有些沙哑。
“太太这个时间大概在书房呢。”
阿姨接过外套,叠好放在臂弯里。
“太太这几天都没出门,不是把自己埋在书房就是在卧室。”
程方煜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阿姨。
“那她还有没有提到别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一股烦躁的情绪包裹着。
阿姨愣了下,老实回答:“没呢,盛小姐这几天话不多,但看着和之前不太不一样了,每天都是到了时间就睡。”
程方煜的眉头倏地皱紧。
没问起他?甚至连他夜不归宿都毫不在意?
他想起出差前在停车场的争执,她那些要离开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这几天他在国外,会议间隙总忍不住翻看手机,也不知道是期待是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比谈判桌上遇到僵局时还要憋闷。
他原以为,她至少会像从前那样,哪怕是赌气,也该对他的行踪多些关注,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彻底划清界限了。
“先生?您先吃饭还是......”
阿姨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小声问道。
“不用,我先上楼。”
程方煜摆摆手,转身往楼梯走去,脚步踩在实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到二楼转角时,他下意识地朝书房的方向瞥了一眼,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以及一支握在纤细手指间的钢笔。
盛妍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连带着平日里略显疏离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晕。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轻响。
程方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握着钢笔的手上。
那双手从前总爱牵着他的袖子,无论是在宴会上还是在家里,只要他在身边,她的指尖就会不自觉地靠近。
可现在,那双手正专注地写着什么,指尖甚至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仿佛在勾勒一个与他无关的未来。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想推开门进去,想问问她这几天到底在忙些什么,想质问她是不是真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可脚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
书房里的钢笔声忽然停了,盛妍似乎写累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桌角的一个文件袋上。
那是律师事务所送过来的正式离婚协议,她早上刚签收,还没来得及拆开。
程方煜的目光也跟着落在那个文件袋上,心脏猛地一缩。
他忽然明白了,她的平静,她的不闻不问,根本不是不在意,而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准备着......彻底离开程家,离开他。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程方煜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虚掩的门,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指节叩门的力道失了控,木门“吱呀”一声撞开,气流掀动书桌上笔记本的页角。盛妍握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水在米白纸上洇出墨点,像颗突兀的痣。
她抬眸时睫毛还带着书写的微颤,看清门口的人,眼底惊吓迅速褪去,只剩层薄冰似的平静。
“你回来了。”
她把钢笔搁在笔架上,指尖抚平被吹乱的纸页,“正好,我委托律师起草了协议,和之前谈的没出入,如果你今晚有空......”
程方煜站在门口,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喉结线条紧绷,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落在桌角米黄色文件袋上,封口的律师事务所烫金logo在暖灯下泛着冷光。
“没空。”
两个字淬了冰,砸得空气发颤。
盛妍看着他眉峰处拧起的深沟,把“明天也可以”咽了回去,重新拿起钢笔:“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
“你就这么急?急着投向下一个男人?”
程方煜的声音突然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浅痕,盛妍没回头:“相比起来,你和乔小姐更急一些不是么?更何况这本来就和别人无关。”
“和别人无关?”
程方煜猛地往前走两步,实木地板发出闷响,“当初你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奶奶做靠山,现在说和别人无关?”
盛妍豁然转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道刺耳声响:“程方煜,当初…就当我是我错了,可你如今也有了喜欢的人,我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四个字像针,狠狠扎进程方煜的太阳穴,他想碰她的肩膀,指尖却在半空停住,转身时带倒了走廊的青瓷花瓶,“哐当”一声脆响,碎片混着清水溅在地毯上。
“程总!”
楼下阿姨探头上望,程方煜没回头,快步下楼,玄关钥匙串碰撞出刺耳的叮当声。
“不用等我吃饭。”
他摔门而去,力道震得墙上挂画都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