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6岁的时候,我给小姨说,技术学校的课我不想上了,我想去南方打工,我初中同学刘泰可以介绍我进厂。
小姨没有阻拦,她把妈妈给她的钱剩下的部分都给了我,嘱咐我一路当心。
在刘泰介绍的厂里,我成了流水线上的操作工。
虽然和几个工人一起挤一个宿舍,每日倒班,吃着食堂千篇一律的饭菜,但是我觉得比在老家时自在多了。
不用觉得成绩差辜负了谁,不用看谁的冷脸。
只要勤快,肯做工,完成任务多,车间组长就喜欢,在食堂里碰到了还会给我多加几个菜。
正青春的年纪,许多工厂里的男工和女工谈了恋爱,他们过年时一起回家,休息日一起逛街。
只有我闷头除了工作就是睡觉。
谁会喜欢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呢,老家也不会有人期盼着我带着女朋友回家开枝散叶。
过年的时候,我给我妈打一个电话,给小姨打一个电话,然后就在城市的烟火里闲逛。
除夕夜的烟花很美,街上挤满了这个城市的人。
我是这个城市的建设者,但是我不属于这个城市。
8
18岁的时候,一个头上有白发的男人在厂门口找到了我。
男人拿出了和我小时候的合影,以及和我妈的离婚证,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常鹏。
他和妈妈离婚后,和外面的女人结了婚又离了婚,这15年来他结过几次婚,有过几个不同的女人,但是都没有生下孩子。
他如今年纪大了,只有我一个儿子,他想认回我。
真是可笑。
一个消失了15年的父亲,一个我3岁后再也没有尽过责任的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在我18岁的时候想来认回我,怎么可能让他便宜捡个大儿子。
我快步走进了厂区,告诉保安我不认识常鹏。
保安把常鹏拦在了厂区外。
我妈知道常鹏想认回我后,哭着给我打电话,诉说着常鹏的无情无义。
我妈一遍一遍给我说着常鹏出轨和15年来对我们母子俩不闻不问的事情,直到确认我不会和常鹏相认,我妈才放心地放下了电话。
9
20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了厂里一个姑娘徐娇娇。
我做工勤快,奖金多,刚刚进厂的徐娇娇频频对我示好。
中午在食堂打好了菜等我,刚换下的工装帮我洗干净。
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个从小就没有受过多少他人温柔以待的人,很容易陷入温柔的陷阱里。
我爱上了徐娇娇。
她要什么,我都买给她。
她说老家的房子要重修,我立即给了她我省吃俭用存下的5万元。
我告诉徐娇娇,我没有家,以后她的家就是我的家,我挣的钱都给她保管,我回她的老家结婚,年纪大了就在她的老家开个小店。
可是美梦打破也很快。
我受了工伤。
在一次工作中,货物落下砸中了我的腰。
送去医院后,命是保住了,但是不能再做重活。
这就意味着我不能再在厂里工作了,甚至不能再在这座城市的工厂里打工了。
徐娇娇立即和我分了手,转投了车间组长的怀抱。
我离开工厂那天,看到徐娇娇和组长在食堂里互相喂饭。
我一阵恶心,忍不住上前问徐娇娇要回帮她重修老家房子的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