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半惊魂
狗熊岭的夜,从来都不是宁静的代名词。那是另一种喧嚣——风穿过千年树冠的呜咽,夜枭求偶的怪叫,不知名虫豸在腐叶层下的窸窣,以及黑暗本身缓慢呼吸的韵律。但这片喧嚣,属于森林,属于自然,光头强早已习惯。他习惯在伐木的疲惫后,在这片自然的“白噪音”中沉沉睡去,尽管梦里常常是李老板咆哮的脸和堆积如山的木材订单。
今晚有些不同。
一种尖锐的、不协调的声音,像一根生锈的钉子,楔入了这片和谐的黑暗。
“咚…咚咚…”
不是松果掉落,不是树枝敲窗。那声音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用浸透了某种液体的破布在一下下擦拭门板,迟缓,却又执拗。
光头强在硬板床上咕哝一声,把满是补丁的棉被拉过头顶,试图将这干扰屏蔽在外。他的猎枪就斜靠在床头,冰冷的金属枪管在从木屋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咚…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更急了,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绝望感,甚至能听到指甲(或者是别的什么坚硬物)刮擦木头表面的细微声响。
彻底醒了。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向下一沉,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摸索着,抓起了枕边那杆老式手电筒,拇指用力推上开关。昏黄的光柱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轨迹,照亮了木屋里简陋的陈设——散落的工具、吃剩的罐头、墙上泛黄的挂历。
另一只手,则条件反射般地紧紧握住了猎枪的木质枪托。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让他因噩梦而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谁?!谁在外面?!”他压低嗓子吼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在这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外,只有风穿过松针的呜咽作为回应。还有那令人不安的、“哒…哒…”液体滴落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头。是哪个淘气的动物?不像。是迷路的驴友?这深更半夜,狗熊岭可不是旅游胜地。难道是…李老板派来催债的?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被自己否定,李老板的人不会用这种方式敲门。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似乎已经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木地板上,一步步挪向门口。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终于,他停在门后,一只手紧紧握着猎枪,另一只手颤抖着,缓缓拉开了那根沉重的门闩。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向内打开。
手电光迫不及待地射了出去,首先照亮的是门前泥地上那一小滩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光柱上移,猛地定格在两团依偎在门框上的、巨大的、毛茸茸的身影上。
是熊大和熊二。
但眼前的景象,让光头强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它们平日油光水滑的皮毛,此刻被大片大片暗红近黑的污迹浸透、板结,黏连在一起。血液还在从多处伤口不断渗出,顺着毛发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上那滩污迹边缘溅开小小的血花。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森林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形成一股可怕的冲击波,直冲光头强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