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蜜糖与砒霜
六月的大学校园，梧桐树正茂盛，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林晓月和陈浩紧握的手上。他们刚刚拍完毕业照，身上的学士服还没来得及脱下。
“晓月，等我工作了，稳定下来，我们就有一个真正的家了。”陈浩看着她，眼神里有光。他来自一个小县城，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此刻的他，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而这憧憬里，满满都是林晓月。
林晓月依偎着他，心里甜得像浸了蜜。她就是在这份温柔里沉沦的。大三那年，她在图书馆晕倒，是陈浩背着她跑去了医务室，陪了她整整一下午。从那天起，这个有些清瘦但眼神坚定的学长，就成了她世界的中心。她不在乎他家庭条件普通，也不在乎他身后还拖着一个沉重的家庭，她只觉得，有爱就足够了。
“嗯，我们的家。”她轻声应着，手指摩挲着那枚陈浩用兼职攒下的钱买的银戒指，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承诺。那时的她并不知道，爱情的滤镜一旦摘下，露出的现实会如此粗粝。
未婚先孕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两家完全不同的涟漪。
林家父母是心疼大于一切的。林母搂着默默垂泪的女儿，叹了口气：“傻孩子，这条路……辛苦啊。”但他们尊重女儿的选择，只能尽力为她张罗。
而陈家的反应则复杂得多。电话里，陈浩的母亲王桂兰沉默了半晌，才不冷不热地说：“有了？那是好事。不过家里情况你们也知道，婚礼就简单办一下吧，别太张扬了。”那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即将抱孙子的喜悦，更像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麻烦。
婚礼仓促而简单，只在陈浩老家摆了几桌酒。席间，王桂兰话里话外都是“我们陈浩有出息，在大学里找了城里的姑娘”，而对林晓月，则只剩下一句“早点给我们老陈家开枝散叶”的叮嘱。林晓月穿着不合身的敬酒服，感觉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像是一件用来炫耀和完成任务的物品。
他们没有能力买房，婚后只能和陈浩的父母、妹妹陈婷挤在城郊一套老旧的三居室出租房里。生活的浪漫，从踏进出租屋门槛的那一刻起，就戛然而止。
出租屋的生活，是林晓月从未想象过的逼仄。共用卫生间时永恒的催促，饭菜口味无法调和的矛盾，还有无处不在的，属于另一个家庭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生活习惯，都让她感到窒息。
裂痕在细微处悄然蔓延。
一天晚上，林晓月孕吐得厉害，想吃点酸的。陈浩起身想去厨房给她找颗柠檬，刚出房门，就听见客厅里王桂兰拔高的声音：“大晚上的折腾什么？怀个孩子而已，哪那么娇气！我怀你的时候，第二天还下地干活呢！”
陈浩的脚步停住了，他犹豫了一下，空着手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无奈：“晓月，妈睡了，要不……明天再吃？”
林晓月看着他，胃里的翻江倒海似乎瞬间被心里的冰凉压了下去。
而小姑子陈婷，则是另一把软刀子。她比林晓月小两岁，没上大学，在附近商场打工，对这个“有文化”的嫂子，有种莫名的嫉妒。她会“不经意”地翻动林晓月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啧啧两声：“哥，嫂子这一小瓶东西，抵你小半个月烟钱吧？”也会在饭桌上，看着林晓月不怎么动油腻的饭菜，阴阳怪气：“妈，您辛苦做的菜，是不是不合城里人的胃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