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中的银杏叶
婚礼现场的香槟塔折射着水晶灯的光芒，季沉站在宴会厅最边缘的角落，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作为新郎的高中室友，他本该在主桌就座，却特意换到了这个不起眼的位置。
从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第三桌那个穿着雾霾蓝旗袍的身影——阮书禾正低头整理餐巾，后颈弯出一道瓷白的弧线。她耳垂上的银杏叶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划出细碎的金色轨迹。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撞击，季沉手里的水晃出小半圈涟漪，冰凉的液体溅在指节上才回过神。转头就看见周毅吊儿郎当地倚着走廊栏杆，外套搭在肩上，还是上学时那副没个正形的模样。
没等季沉开口，周毅已经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过去，露出促狭的笑容，“还惦记咱们班才女呢？”
周毅当即挑了挑眉，凑过来用胳膊肘又撞了撞他，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打趣：“可以啊季沉，都过去十年了，你眼神还黏着咱们班才女不放？当年你偷偷做得那些事儿，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季沉收回目光，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杯中的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建筑图纸的承重系数：“只是确认有没有熟人。”
司仪宣布新人入场时，全场起立鼓掌。
季沉借着188cm的身高优势，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阮书禾鼓掌时手腕内侧会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这个发现他珍藏了十年。大学时他去外国语学院蹭课，就为了在阶梯教室后排看她举手发言时，那片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凹陷。
婚宴进行到一半，服务员开始分发甜品。季沉注意到阮书禾把自己面前的那份提拉米苏推给了邻座的孕妇，然后低头啜饮那杯已经凉透的红茶。他招手叫来服务生，低声嘱咐几句。
五分钟后，一份无糖的抹茶慕斯被放在阮书禾面前。她惊讶地抬头环顾，猝不及防对上季沉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他们之间隔着三张铺着浅棕桌布的餐桌，中间还穿插着走动的服务生，可那道目光却像能穿透喧闹，稳稳落在她身上。十年光阴好像都缩在这短短几米的距离里，阮书禾喉间微热，没出声，只是对着他轻轻弯了弯唇，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谢谢。”
季沉见状，指尖捏着的玻璃杯微微抬起，朝着她的方向轻轻示意。杯里的冰柠檬水晃了晃，凉意顺着杯壁蔓延，很快就在透明的杯壁上蒙上一层薄薄的薄雾，就像他镜片后突然模糊的视线。
他没再多看，只是垂眸抿了口柠檬水。
暴雨在婚礼结束时突然降临。酒店门口挤满了等车的宾客，阮书禾站在廊檐最边缘的位置，飞溅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她旗袍的下摆。季沉看着她翻找雨伞的动作逐渐变得焦急，那把黑绸伞在他掌心里转了三个来回。
“用我的吧。”
阮书禾转身时，银杏叶耳坠晃出一道金光。她睫毛上还沾着门口带进来的雨雾，“季沉？”这个微妙的停顿让他心脏漏跳一拍——她记得他的名字。
“伞给你。”季沉把伞柄调转方向，“我叫了网约车。”
谎言。他住在两个街区外的公寓，此刻叫车软件显示排队人数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