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禾的指尖碰到他掌心时,季沉错觉有电流顺着四年建筑设计师生涯磨出的薄茧窜向心脏。
“那你.…..”
“车到了。”他后退半步走进雨里,冰凉的雨水立刻顺着鬓角滑进衬衫领口。
隔着雨幕,他看见阮书禾欲言又止的表情,像大四那年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时,他在礼堂最后一排用目光描摹过的侧脸。
季沉在雨中走了整整四十分钟。到家时西装外套已经湿透,他却先掏出手机点开阮书禾的朋友圈——一条冷漠的横线。
他们不是好友。
这个事实像块沉甸甸的墨锭,在他胸腔里研磨了整整十年。
(2)图书馆偶遇
第二天清晨六点,季沉在晨跑途中改变了固定路线。他停在市图书馆前的喷泉广场,水雾在朝阳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手机屏幕亮起,是昨晚周毅发来的消息:“书禾现在在联合国驻华办事处当翻译,每周三下午都来市图查资料。”
古典文献区弥漫着陈旧纸张特有的气息。季沉在哲学区漫无目的地翻着书,余光却始终锁定在三十度角方向的那个身影上。
阮书禾今天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发梢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正踮脚去够顶层的一本《拜占庭建筑图解》。深褐色书架衬得她伸出的手臂像段新雪,指尖第三次与书脊擦过时,季沉终于走上前。
“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比预想的要稳。
当他的手指擦过书脊取下那本厚重的图册时,一阵苦橙的香气飘来——和高中时她放在笔袋里的橡皮气味一模一样。
他指尖微微发颤,差点没接住那本沉甸甸的典籍。
阮书禾转身时怀里的图册差点滑落。
“这么巧?”
阮书禾的声音带着刚喝过温水的温润。她耳后的几缕碎发被一支银黑配色的钢笔随意挽着——笔尖朝下,笔杆横穿过发丝绕成的小圈,刚好将散乱的头发固定在耳后,既不显得刻意,又恰好露出脖颈处那粒淡红的朱砂痣,正是昨天穿立领旗袍时被遮住的模样。
季沉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目光率先落在那支钢笔上,足足停留了半秒。熟悉的万宝龙logo、笔身独特的纹路,瞬间勾起了十年前的记忆——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他在空荡的教室里捡到这支限量款钢笔,当时笔帽内侧还没有标记,他鬼使神差地找工匠刻下“SH”两个字母,藏在笔帽深处,这十年里一直妥善收在书桌抽屉里。
直到上周,他特意绕去她常去的图书馆阅览室,算准了她习惯坐的靠窗座位,将钢笔轻轻放在桌角的书堆旁,没留任何字条,只盼着她能认出,又怕她察觉刻意。
如今见钢笔稳稳别在她的发间,像个藏了十年的秘密终于有了归处,季沉喉间微涩,抬眼时眼底已覆上温和的笑意:“是挺巧,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他们并肩坐在靠窗的橡木长桌前,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图纸上投下斑斓的色块。
季沉讲解拱券受力原理时,发现阮书禾思考时会无意识转笔,那支钢笔在她指间翻飞如蝶,和高中物理课上如出一辙。
“所以这个交叉拱顶的承重…...”阮书禾突然倾身指向图纸某处,发梢扫过季沉的手背,像被阳光烘暖的丝绸。他条件反射地缩手,铅笔在图纸上划出突兀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