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洲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他似乎想从我这张与温雅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找出一些他熟悉的、柔弱无害的痕迹。但他失败了。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浑身长满了刺的怪物。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快要凝固。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投票吧。”
结果,毫无悬念。除了王董等几个傅凌洲的死忠,其余所有的董事,包括那些一向保持中立的,都将票投给了我的方案。这是一场完胜。我不仅保住了自己的位置,还在董事会里,成功地打下了第一根楔子。散会后,所有人都急着离开这个低气压的中心。傅凌洲没有动,他只是坐在那里,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问出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困惑。“我想干什么?傅总,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他踩在脚下的城市。五年前,我的父亲,就是从这样的高度,绝望地跳了下去。“五年前,‘念远集团’的董事长苏振邦,因为被合作伙伴恶意做空,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产清算,跳楼自杀。那个所谓的‘合作伙伴’,就是傅氏集团,而当时负责整个收购案的,正是你的父亲,傅明山,对吗?”
我转过身,平静地,陈述着那段血淋淋的往事。傅凌洲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显然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将这块血痂,撕开在他的面前。“那不是恶意做空,那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他的辩解,显得苍白而无力。“是吗?”我冷笑一声,“那场‘商业竞争’,让我的家,家破人亡。让我的父亲,尸骨未寒。让我的弟弟,至今躺在病床上,与机器为伴。傅凌洲,你告诉我,这,正常吗?”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看到我的眼泪,只看到了我眼中,那片早已被仇恨填满的、燃烧的荒原。“苏念……”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许是震惊,或许是,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所以,你现在明白了?”我走回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钱,也不是你的补偿。我要的,是傅家,是整个傅氏集团,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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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凌洲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大概设想过无数种我报复他的可能,为了钱,为了感情,甚至为了单纯的泄愤。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在我扮演温雅影子的那张温顺假面之下,竟然藏着如此深重的、来自上一辈的血海深仇。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重新剖析一遍。“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装的。”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接近我,根本就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
“恭喜你,傅总,终于答对了。”我为他鼓了鼓掌,只是那掌声,显得无比的讽刺。“只是,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慢了三年。”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重新坐下,用一种谈判的姿态,看着他,“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谈谈,你打算,用什么来偿还这笔血债。”他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夹杂着愤怒、自嘲,以及一丝疯狂的笑。“偿还?苏念,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凭你手里那15%的股份,就想扳倒我,扳倒整个傅氏?你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