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言之友”,意如其字,没有说过话的朋友。听起来可能很荒诞,你们都没有说过话,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可我和他们就是这样的“无言之友”。
故事的一切都要从故事的开始说起。我放暑假回家了,拖着行李箱背着大包的我疲惫却兴奋地向家里迈去——行李箱的万向轮在小区石板路上磕磕绊绊,撞得里面的书本发出细碎的声响,背上的双肩包勒得肩膀发紧,装着的换洗衣物和给妈妈带的护手霜硌着后背,可这些都挡不住心里的雀跃。想起长达两个半月的“香香的暑假”,不是说暑假有香味,是想起家里晒过太阳的床单味、妈妈炖排骨的肉香、冰箱里冻着的荔枝甜香,每一种味道都勾着我往前赶;想起许久不见的老妈,肯定又会站在门口念叨“怎么又瘦了”,还有我那总爱跟我抢遥控器的劳哥,这次回去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上次没打完的游戏;想起家里可口诱人的饭菜,妈妈做的可乐鸡翅、劳哥最爱的番茄炒蛋,还有外婆寄来的腊肉,每一个念想都令我恨不得立刻飞回家。
到楼下了,我停下脚步,把滑到胳膊的背包带往上提了提,欢欣地扫视这栋陌生又熟悉的居民楼。墙面上去年新刷的涂料还很鲜亮,只是靠近一楼的地方沾了些雨水留下的暗痕;单元门口的旧邮箱换了新的,绿色的铁皮在阳光下泛着光;就连楼下的小小广场,之前坏了的长椅也修好了,还多了两盆开得正艳的太阳花。目光扫过广场角落时,我看到了那两个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却在之后的日子里总能看到他们常常驻足在楼下的小小广场。有时是在跟几个下棋的老先生闲聊,年纪长些的会伸手在棋盘上指点两句,年纪轻的就站在旁边听着,手里攥着个空矿泉水瓶;有时他们自己也会对弈,棋盘摆在石桌上,棋子落下去的声音隔着几步路都能听见;更多时候是静静旁观,两个人并肩站在树荫下,偶尔交换个眼神,不说一句话,却莫名透着一种默契。
他们长得很像,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只是年纪长些的眼角有了细纹,皮肤是常年在外奔波的深褐色,手掌看起来很粗糙,指关节有些突出;年纪轻的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皮肤白净些,眼神很亮,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他们是父子,还是兄弟?我不得而知。或许是叔侄?每次看到他们,这个疑问都会在我脑子里冒出来,可我从没想过要去问——毕竟,我们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那天我刚到楼下时,他们也在下棋。我拖着行李箱,脚步放得很轻,怕打扰到他们。扫过棋盘一眼,只看到黑白棋子交错着,看不出输赢。风从旁边的梧桐树上吹过,叶子沙沙响,我忽然有些感慨:故人故景依在,下棋的老先生还是去年那些人,广场上的太阳花还是一样的艳,可我却只像个过客,每年只有寒暑假能回来住一阵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完这一年,回头想想,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恍惚缥缈间,连记忆都变得模糊。
此后数日,我在家肆意地玩耍,挥霍着大把的时间,偶尔下楼时也常看到他们的身影,但并没放在心上,和完全不识的陌生人真的能有缘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