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玄色的衣袍上似乎还带着夜露的湿气,发丝微乱,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打破了他一贯的齐整。

像是奔波了许久,终于找到这里,然后,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他就这么望着我,眼神平静得可怕。

但我明白那不是真正的平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底下暗流汹涌,足以吞噬一切。

我离家出走,阿兄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也是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未曾见过的盛怒。

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亲自追到西山来。

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顾不上旁边已然吓醒酒的陆文轩,一步步挪向台阶下的他。

「阿兄……」

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玩够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喊我的全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沈、嘉、凝。」

「……」

完了。

我清晰地认识到,我彻底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回程的路上,沈止一言不发。

他骑在马上,我跟在马车里。

他甚至没有选择舒适的马车,而是策马跟在车旁,那无形的压迫感,让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没有立刻质问我,也没有任何斥责。

可越是这般沉默,越让人心惊胆战。

途中休息时,我下车,解开身上挂着的水囊,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阿兄,喝点水吧?」

他垂眸,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讪讪地收回。

我就这样跟着他,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回到了安远侯府。

马车驶入府门,停下。

他率先下车,然后,朝我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稳定,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猛地收紧,力道之大,捏得我指骨生疼。

府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吱呀」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黑暗笼罩下来,只有廊下几盏灯笼,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

我想,我的审判,终于要来了。

13.

「沈嘉凝,」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离家四日。」

「就给你阿兄送了两个字,‘勿念’。」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

「勿念?」

「是什么意思?不需要阿兄了?翅膀硬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飞走?」

「我对你,就如此让你难以忍受?嗯?」

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疼得瑟缩了一下,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不是的,阿兄……」我想辩解,可脑海里一片混乱。

早死晚死都是死。

把心一横,我抬起头,迎上他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干脆破罐子破摔。

「是!阿兄!」

「我就是长大了,不想再活在你的羽翼下了!

谁家姑娘及笄了,还被兄长管得这般严?」

「我们迟早要各自成家的,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你去找你的永宁郡主,我也会寻我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