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玄色的衣袍上似乎还带着夜露的湿气,发丝微乱,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打破了他一贯的齐整。
像是奔波了许久,终于找到这里,然后,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他就这么望着我,眼神平静得可怕。
但我明白那不是真正的平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底下暗流汹涌,足以吞噬一切。
我离家出走,阿兄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也是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未曾见过的盛怒。
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亲自追到西山来。
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顾不上旁边已然吓醒酒的陆文轩,一步步挪向台阶下的他。
「阿兄……」
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玩够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喊我的全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沈、嘉、凝。」
「……」
完了。
我清晰地认识到,我彻底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回程的路上,沈止一言不发。
他骑在马上,我跟在马车里。
他甚至没有选择舒适的马车,而是策马跟在车旁,那无形的压迫感,让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没有立刻质问我,也没有任何斥责。
可越是这般沉默,越让人心惊胆战。
途中休息时,我下车,解开身上挂着的水囊,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阿兄,喝点水吧?」
他垂眸,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讪讪地收回。
我就这样跟着他,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回到了安远侯府。
马车驶入府门,停下。
他率先下车,然后,朝我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稳定,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猛地收紧,力道之大,捏得我指骨生疼。
府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吱呀」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黑暗笼罩下来,只有廊下几盏灯笼,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
我想,我的审判,终于要来了。
13.
「沈嘉凝,」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离家四日。」
「就给你阿兄送了两个字,‘勿念’。」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
「勿念?」
「是什么意思?不需要阿兄了?翅膀硬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飞走?」
「我对你,就如此让你难以忍受?嗯?」
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疼得瑟缩了一下,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不是的,阿兄……」我想辩解,可脑海里一片混乱。
早死晚死都是死。
把心一横,我抬起头,迎上他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干脆破罐子破摔。
「是!阿兄!」
「我就是长大了,不想再活在你的羽翼下了!
谁家姑娘及笄了,还被兄长管得这般严?」
「我们迟早要各自成家的,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你去找你的永宁郡主,我也会寻我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