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满脑子都是成功后的风光，丝毫没意识到，我正在走向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
天台比楼下更显荒凉。
水泥地面开裂，缝隙里长出半人高的杂草，在渐起的夜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生灵在窃窃私语。
我选了个背对楼梯口、视野开阔的角落，仔细架设好所有机位，调整角度，确保那轮刚刚升起、边缘已开始泛动不祥暗红色的月亮，能完美地笼罩在背景里。
04
晚上九点整，直播准时开始。
“家人们，我进来了。”
我压低声音，让声线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
“看到我身后的月亮了吗？这不是特效，是百年一遇的‘血月’。”
“古籍有云：‘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赤为血，主阴怨沸腾。”
“今夜，我将在这里，依据古籍残篇，举行一场古老的拜月仪式。”
弹幕开始滚动，夹杂着礼物特效。
【主播牛逼！真头铁！】
【这月亮颜色我这边也是！鸡皮疙瘩起来了！】
【坐等主播翻车/狗头】
【氛围感拉满了！道具组加鸡腿！】
我展示了一下带来的“古物”：
褪色的暗红布幔，用旧模子做出的莲蓉月饼，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还有那只布满绿锈、刻着模糊云纹的铜香炉。
“仪式开始前，按照规矩，有几点需要说明。”
我换上严肃的表情。
“古老的仪式往往伴随着不可知的禁忌。比如，心不诚者，易招反噬；心怀恶念者，所求必遭恶报；”
“还有……仪式过程中，不可长时间凝视月光，尤其不可在香燃尽前回头张望……当然，这些都是老辈人的迷信说法，大家听听就好。”
我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带过，弹幕果然刷过一片“Flag已立”、“主播别怂”。
05
无知是多么幸福，又多么可怕。
那时的我，完全不明白，这些看似荒诞的“迷信”，每一条背后，都可能浸透着鲜血与悔恨的教训。
我被流量蒙蔽了双眼，一步步踏入了为自己铺设的绝路。
06
晚上十点，血月当空。
那轮月亮已经完全变成了暗沉的赤红色，像一只巨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球，冷漠地俯视着人间。
天台上的景物被蒙上一层诡异的红纱，阴影变得粘稠而深邃。
我深吸一口气，点燃了那三炷“拜月专用香”。
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此刻的紧张。
火星明灭，香烟袅袅升起，夹杂着一股甜腻劣质的桂花香。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心猛地一沉——
在那血红色的月光下，本应青白色的烟雾，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死寂的青灰色！
它们盘旋缭绕，凝而不散，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空中扭曲成各种难以言状的形状，最终都飘向同一个方向——那轮血月。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
我强行压下不安，开始念诵那篇东拼西凑来的祭文：
“太阴星君，桂殿玄卿。信女林妍，谨以香烛果馔，遥祭月宫……伏望仙驾垂怜，现身一见，慰我诚心……”
祭文拗口而空洞，我自己念着都觉滑稽。然而，就在我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
“拜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