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村倾盆大雨。
铜锣声、唢呐声和村民们麻木的诵经声混杂在一起。
陈川死死攥着妹妹陈灵儿冰冷的小手。他能感觉到，七岁的妹妹在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是怕。
村长站在祠堂门口，声音沙哑如磨石：“时辰已到！蛟龙走水，天降神谕，献祭童女，方保太平！陈灵儿，上镇龙桥！”。
一瞬间，所有村民的目光都变成了刀子，齐刷刷地扎兄妹二人身上。
陈川把妹妹往身后一拉，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进了泥水里，额头重重磕下：“求村长开恩！灵儿她……她还小啊！”。
1
雨下了三个月，没停过。
天是灰的，地是烂的。
怒蛟江的水，黄得像一锅浓汤。
水面涨了，一天比一天高。
快要摸到镇龙桥的桥肚子了。
桥是村里的命。
桥塌了，村子就完了。
村民都说桥下的恶蛟要醒了。
百年前镇压的东西，要淹了整个锁龙村。
陈川听着。
手里的柴刀，劈得更用力了。
木屑飞溅。
他身后的小屋里，妹妹陈灵儿正在给一个布娃娃缝眼睛。
她哼着歌。
歌声很小。
快被雨声吞了。
祠堂的钟响了。
三声沉闷。
村里所有男人都要过去。
村长要“问神”。
陈川放下柴刀。
他走进屋。
灵儿抬起头，眼睛很亮。
“哥？”
“没事。”陈川摸了摸她的头，“我去去就回。”
他关上了门。
锁龙村的祠堂很旧。
供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神像。
村长陈万雄站在神像前。
他很老。
背也驼了。
他点燃了三炷香。
青烟袅袅。
和外面的雨雾混在一起。
分不清。
他举着一个龟甲。
里面装着几枚铜钱。
他开始摇。
哗啦。
哗啦。
祠堂里很静。
只有摇晃的声音。
和所有人的心跳声。
铜钱落在地上。
叮当。
陈万雄死死盯着。
看了很久。
他转过身。
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的脸。
“神。”
“有谕了。”
他的声音沙哑。
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要一个女孩。”
人群骚动起来。
“要一个。”
“至阴至纯的女孩。”
村长的目光停在了陈川身上。
陈川的心。
沉了下去。
沉到了怒蛟江的江底。
“神选中的是……”
陈万雄的声音拖得很长。
“陈灵儿。”
轰的一声。
陈川脑子里炸了。
但他没动。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站着。
像一截木头。
村民们的目光变了。
刚才还都是邻里。
现在。
是看祭品的眼神。
有同情。
有不忍。
但更多的是解脱。
和一丝丝的庆幸。
幸好。
不是我家。
没人说话。
他们默默地转身。
跟着村长。
走出了祠堂。
走向陈川的家。
那间漏雨的小破屋。
脚步声。
踩在泥水里。
噗嗤。
噗嗤。
陈川最后一个走出祠堂。
他走得很慢。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