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农药的时候。
从没想过它会以这种方式示人。
这个墨绿色的瓶子。
沿着实验室光滑的地面。
不偏不倚地停在陈茉脚边。
我心脏骤紧。
她低头拾起,念出标签:“百、草、枯?”
我咽下真相,解释道:“买回去…除草。”
陈茉轻笑一声:“除草需要买‘农药之王’?”
她突然上前一步。
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不容置疑。
袖口被捋起,新旧交错的伤痕在光下无处遁形。
“这些呢?”她盯着我,目光如炬,“也是除草划的?”
“你堂堂理科状元,回去种地?可惜了!”
我所有的伪装,在她面前碎得干干净净。
“赌这次物理赛,成了替你保密。”
“败了呢?”
她邪魅一笑:“就以身相许吧。”
1
实验台前。
一种熟悉的孤独感将我包裹。
这里曾是我的避难所,也是我的战场。
每一个电路板,每一根接线。
都曾是我通向北京市物理竞赛奖金的阶梯。
那时候,心里揣着一个滚烫的目标。
拿到奖金,就能每学期去广州。
缓解那蚀骨的异地相思。
而如今,仪器闪烁着。
映照出我的虚无。
我的手指抚过旋钮。
像是在抚摸老友的背脊。
感谢它们过去的陪伴。
又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指尖刚要触碰到下一个组件。
一道声音猝然从身后刺来。
“标签贴错了。”
我手猛地一抖。
剪刀刃瞬间划过食指。
“嘶…”
血珠冒出。
我蓦然回头,是陈茉。
她是大四的师姐,也是助教老师。
物理赛的集训课上。
她作为上届魁首立于讲台。
她走过来,语气惊讶。
“我有那么吓人吗?”
转身找来酒精和创可贴。
她低下头,专注地处理伤口。
几缕发丝垂落。
传来淡淡的柠檬草香。
她的下颌线清晰分明。
红唇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袖口随意挽起。
一身干脆利落。
处理妥当,她直起身。
像想起什么。
从包里拿出一包家乡特产递给我。
“上次,谢谢你。”
上次。
她奶奶突然摔伤住院。
她着急赶回家。
一窝小白鼠需要人照料。
关乎着她的毕业论文。
我正好在实验楼勤工助学。
便应下了她的恳求。
她赶回来的那天,风尘仆仆。
说是当晚六点前必须把测试数据发给导师。
我见她眼圈乌青。
时间紧迫。
便留下帮忙。
她永远不会知道。
我为此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
当然,这也怪不了她。
是我把手机放在一楼前台充电。
因此错过了女友林悦的7个电话。
还有那条短信:
“我小腿烫伤了,在找人送我去医院。”
发送时间:三小时前。
我的回复,永远迟到了…
2
我咽下苦涩。
机械地接过特产。
顺手投进手提纸袋。
落点稍有偏差,袋口被打翻。
一个瓶子滚落。
沿着实验室光滑的地面。
不偏不倚地滚到陈茉脚边。
我心脏骤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