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长大,陈沉对“水猴子拖人”的传闻深信不疑。
当邻居真的被发现在江边惨死,喉咙留着诡异的爪痕时,他确信水鬼索命来了。
陈沉花重金请来大师,按照指示在门口挂镜子、撒糯米,每晚抱着一把杀猪刀睡觉。
直到他在镜子里看到,那位叮嘱他“千万别靠近江边”的大师,正湿漉漉地站在自己身后,对他微笑。
而窗外,更多湿漉漉的身影,正从江边的方向,朝他家走来……
黏腻的江风,像一块浸透了河底淤泥的湿布,糊在陈沉脸上。
已经是第三天了,傍晚的天光被翻滚的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江面浑浊,水流看着不急,底下却藏着能把人魂儿都扯散的暗涌。
空气里那股子鱼腥混合着腐烂水草的味儿,浓得化不开,直往鼻子里钻,带着一种阴沉的、不容置疑的胁迫感。
陈沉缩了缩脖子,把手里拎着的那袋刚买的熟食攥得更紧了些。
塑胶袋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江堤上显得有点刺耳。
他住这临江老街快三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可这几天,每次走过这段路,后颈窝子都凉飕飕的。
拐过那个堆着废弃渔网和破木船的弯,前面就是老码头那片歪歪扭扭的石阶。
几个穿着橙色救生衣的人影还在那里晃动,旁边围着一圈沉默的街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的、边缘浸出深色水渍的蓝布,布下面,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
是张屠夫。
昨天下午,有人发现他漂在码头那边的回水湾里,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发了,面色青白,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尽恐怖的东西。
最瘆人的是,他那粗壮的脖子上,赫然留着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乌黑发紫,皮肉翻卷,绝不是寻常鱼虾或者落水时被杂物划伤的样子。
水猴子。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钉子,一下一下砸进陈沉的心里。江边长大的孩子,谁不是听着水猴子的传说吓大的?
那玩意儿浑身滑腻,力大无穷,潜伏在深水泥淖里,专门在黄昏或者凌晨扯下水边的人,用那钢钩似的爪子死死扣住,拖进无尽的黑暗深渊。
以前他只当是老人唬小孩的瞎话,可张屠夫脖子上的爪痕……他当时挤在人群里,只看了一眼,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那痕迹,扭曲,怪异,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而且,张屠夫那样一个膀大腰圆、杀猪宰牛都不眨眼的汉子,怎么会轻易淹死在齐腰深的回水湾?
陈沉不敢再看,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那片区域。
背后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追着他:
“看见没?那脖子……”
“哎呦,作孽啊,肯定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辈人说的没错,这江里,不太平……”
他的心怦怦直跳,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回到家,那间位于老街深处、终年潮湿阴暗的一楼老房子,他反手就把门闩插得死死的,又费力地拖过一张旧椅子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混杂着昨天没扔的外卖盒子的馊气,但他此刻却觉得这里比外面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