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中秋团圆,我中秋渡劫。
我是一名“遗容修复师”,用双手赋予逝者最后的体面。
但我这双手全家都嫌晦气。
他们一边嫌我手脏,一边却理所当然地吸着我的血。
哥哥的电脑、嫂子的包包、侄子的玩具,父母的养老,全都指望我这双“鬼手”。
直到中秋宴上,我累晕倒地,听见我哥气急败坏地骂:“真他妈晦气!耽误我们巴结领导!”
心死只需一瞬间。
行,既然你们只认钱不认人。
那好,从今天起,这“晦气”的钱,你们一分都别再想拿到!
这吸血的家,我不回了!
1
中秋前一周,我正对着操作台上一位因意外离世的老者面容进行最后的精细修复。
力求让逝者能以最平和安详的姿态与家人作最后的告别。
这是我的工作,遗容修复师。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手上戴着乳胶手套我没去接。
等终于告一段落,摘下手套消毒完毕,看到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我妈和我哥的。
心头一紧,别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被秒接,传来的是我妈中气十足的埋怨:
“江磊!你死哪儿去了?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是不是又摸死人去了?跟你说多少回了,下班就赶紧洗手换衣服,别把晦气带回家!”
我嗓子眼原有的担心瞬间噎了回去,干巴巴地应了声:“嗯,在忙。妈,有事?”
“当然有事!”我妈的声音尖利起来。
“中秋快到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嫂子娘家那边亲戚多,礼数可不能少!还有你哥,想换台新电脑,你那绩效奖是不是发了?先转过来应应急。”
“你小侄子童童和小侄女妞妞的过节新衣服、新玩具,你都上点心!别又买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孩子都不喜欢!”
我靠着冰凉的墙壁,听着她报菜名一样列清单,只觉无比疲惫。
绩效奖?
是啊,刚发了一笔,因为接了几个紧急复杂的修复案。
我手头确实有了一笔钱,但这钱我原本打算存起来,给自己换个好点的呼吸面罩。
工作室的空调也老了,制冷总不行,对着遗体一待几小时,味道和闷热……
“听见没有!”
我妈得不到回应,提高了嗓门。
“别一天到晚跟死人待久了,人也变得死气沉沉的!”
“多想想家里!你哥你嫂子不容易,两个孩子开销大,你当叔叔的不帮衬谁帮衬?难道指望我们两个老骨头吗?”
“知道了,妈。”
我早已习惯性应承。
挂了电话,闻着工作室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我看着自己长期戴手套和精细操作有些变形的双手。
我这双手,能抚平逝者最后的痛苦痕迹,却抚不平家里人嫌恶又贪婪的褶皱。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
心里咯噔一下,推开门。
果然,我哥一家四口正坐在我狭小的客厅里,吃着冰箱里昨晚才买的水果。
“小叔回来啦!”
嫂子王娟率先看到我,脸上堆着笑,眼神飞快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随即又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我哥江涛翘着二郎腿,头都没抬,只盯着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