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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破旧居民楼吞没。林悦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浸透了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睡衣。
“嗬——嗬——”
她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还残留着前世被活埋时泥土的腥味。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那个买她的老光棍举着锄头，嘴里骂骂咧咧：“不下蛋的母鸡，留着浪费粮食！”
而她的好舅舅李强，数着卖她的三万块钱，对着她涕泪横流的母亲李梅说：“姐，就当悦悦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
去他妈的养育之恩！她林悦吃的是林家饭，穿的是林家衣，他李强一个蛀虫，哪来的恩情！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这不是梦！她回来了，回到了2000年3月15日，这个她被命运推向深渊的夜晚！
床单边角磨得发毛，是李梅用商场处理的瑕疵布头拼凑的，此刻硌得她皮肤生疼。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霉味，混杂着一丝……红糖的甜腻。
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李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走进来，鬓角新生的白发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脸上挤出的温柔笑容，在林悦看来，虚假得令人作呕。
“悦悦，又做噩梦了？快，喝碗糖水压压惊，睡得香。”李梅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腔调，将碗递到她面前。
林悦盯着那浑浊的糖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前世，就是这碗看似充满母爱的糖水，里面掺了足量的安眠药，让她昏迷后像货物一样被李强塞进麻袋，运往那个吞噬她一生的深山。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
她没有接，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李梅，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梅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抖，糖水晃出几滴，烫在她自己手上，让她下意识缩了缩。她眼神闪烁，避开林悦的视线，语气带着强装镇定的责备：“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噩梦做糊涂了吧？快把糖水喝了好好睡觉！”
她习惯性地想把碗塞到林悦手里，却对上一双冰冷、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
林悦的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的皮肤，前世母亲握着她“卖身钱”时那混合着愧疚与解脱的表情，与眼前这张“慈爱”的脸庞疯狂重叠、又撕裂。
“悦悦，”李梅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用她那套熟练的、令人作呕的话术铺垫道：“今晚……记得十点半去麻将馆接我。你舅……他最近手头又有点紧，在到处找人，我有点怕……”
呵！
林悦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就是这句话！前世，就是这样看似无奈的求助，一次次将她推向李强的魔爪！最后一次，便是深渊！
李梅说完，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老式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如同催命符。林悦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噩梦残留的泪痕，身形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和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