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周家半山别墅的宴会厅内却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在长餐桌上。银质餐具与骨瓷餐盘摆放得一丝不苟，无声彰显着主人家的财富与地位。
晚宴在一种客气而疏离的氛围中进行。周老大坐在主位，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威严。他举杯向林砚致意，语气沉稳：
“林先生，小女周舟多亏你出手相救，周某感谢万分！”
话语简洁，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分量，感激之下是滴水不漏的审视。他寥寥问了几句林砚目前的营生，听林砚提及经营着一家小贸易公司时，只微微颔首，说了几句“年轻人，脚踏实地就好”之类的勉励话，便不再多言。
用餐不过片刻，周老大便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起身道：“你们年轻人聊，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在管家的陪同下离席，背影挺拔，将一室的奢华与无形的压力留给了林砚。
周老大一走，餐桌上的空气仿佛瞬间流动起来。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周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望向林砚。“林砚哥，你刚才说的贸易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呀？”她语调轻快，充满了好奇，“是在哪啊？我大学就是读的商学院那！”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从货品来源到航运线路，显得兴致勃勃，与方才在父亲面前那个文静乖巧的形象判若两人。她的目光清澈而直接，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热忱，让习惯在灰色地带行走的林砚，既感到些许不适，又难以抗拒这种纯粹的关注。
晚宴在周舟意犹未尽的提问中结束。管家，那位始终面无表情、举止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将林砚送至别墅门口，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已静候在旁。
“林先生，请留步。”管家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真皮手提箱，款式经典，质感厚重，金属锁扣在门廊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聊表谢意。请您回去后再打开。”管家的话语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砚接过箱子，手感异常沉重，里面的东西显然非同一般。他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代我多谢周先生。”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林砚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边是那个冰冷的黑色箱子。
回到公寓，林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街景。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廉价烟草的味道。想起李晏清那些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话语混合在一起，沉淀在他心底，凝成一块坚冰。
“林志杰已经死了……”
“档案销毁了……”
“黄永年‘心脏病’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碎了他两年来赖以生存的最后支柱——归队的希望。他曾以为卧底是暂时的黑暗，终点必有光明。如今，灯塔熄灭了，他彻底成了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的孤舟。愤怒、绝望、背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干脆彻底沉沦，或者找李晏清同归于尽。
但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简陋的神龛上——里面没有神佛，只放着一枚他偷偷留下的、磨损严重的警校纽扣。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与决心，混合着无尽的悲凉，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