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看着小远含着糖,得意地冲我笑,嘴角沾着糖渣,心里像被泼了碗冰水,从头凉到脚。我跟张强说这事,他只是坐在床边,摸着小远的头,叹口气:“小孩嘛,不懂事,等大点就好了,你别跟他计较。”

可我知道,不是小远不懂事,是婆婆把他对我的依赖,一点点抢了过去,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把我的关心当成恶意。我在家里,越来越像个外人,连小远都不跟我亲了。

夫妻生活也早就没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强不再碰我了。有次我主动靠过去,想抱抱他,他却猛地躲开,像被烫到一样,背对着我说“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是被夹在我和他妈之间熬的,心里也疼他,可那种被嫌弃、被冷落的滋味,比婆婆的挑剔更让我难受,像有只手攥着我的心,慢慢收紧。

直到那个下雨的夜晚,一切都变了。

那天纺织厂加班到十点,下班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点砸在铁皮厂棚上,“噼里啪啦”响得吓人,像要把屋顶砸穿。我站在厂门口,看着同事们一个个被对象接走,男人们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女人身上,撑着伞,说说笑笑地走了,心里盼着张强能来——我们家离厂就十分钟路程,他就算忘了带伞,跑过来也快。可我等了快半小时,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丝打在我脸上,冰凉刺骨,我的衬衫全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冷得我打哆嗦,牙齿都在打颤。

“没带伞?”一把黑色的伞突然递到我面前,伞柄上还带着点温热,是刚从手里传过来的温度。我抬头一看,是同车间的李建国。他穿着件洗得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腕上戴着块旧手表,表盘有点刮花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叫你对象来接?”

“他……可能有事吧。”我接过伞,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的手很暖,跟张强常年冰凉的手不一样,像揣在怀里的暖水袋,瞬间暖了我的指尖。我赶紧收回手,把伞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却发现他的肩膀已经湿了一片。

“有事也该说一声啊,让你在这等这么久。”李建国把伞往我这边又挪了挪,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暴露在雨里,白衬衫湿了之后,贴在他的背上,能看到结实的背肌线条,“我送你回去吧,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走太危险,路上全是泥坑,容易摔着。”

我们并肩走在雨里,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像道透明的帘子,把我们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他跟我聊车间里的事,说哪个师傅的技术好,下次可以跟他学学,说下个月可能要涨工资,到时候能多攒点钱,语气轻松,不像张强,一开口就是“妈今天又说什么了”“小远今天乖不乖”,全是家里的烦心事。

快到家属院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带着点心疼:“林慧,我看你最近总皱着眉,眼底的细纹都出来了,是不是家里不顺心?要是憋得慌,就跟我说,我嘴严,不会跟别人说的。”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些日子,我受的委屈没人可说,张强不理解,娘家又远,每次打电话,我都只能说“我挺好的,小远也挺好的”,怕我妈担心。现在突然有人问起,有人注意到我的憔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泥坑,小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